春蘭垂首,不知該如何回。
他又問:“怎麼,你還有話?”
春蘭連忙搖頭。
“那就出去!”
春蘭慌慌張張地出了公房。
他冷臉坐于案前,心頭郁郁不展。
他在期待什麼呢?
其實無論期待什麼,皆是徒勞。
硬糕!
她的性情怕是比這糕名還硬。
她硬,他自然比她更硬。
顧不言深吸一口氣,再次将糕點收進案下的抽屜裡。
如此接連五日,春蘭每日來北鎮撫司送硬糕,送完便回。
她既沒話帶過來,他也沒話帶過去。
兩人如打啞謎一般,看似在聯絡,實則誰也不理誰。
直至第八日,春蘭放下糕點後終于道了聲:“今日,金姑娘讓奴婢帶了話過來。”
那時顧不言正在批閱案宗。
聞言擡眸,語氣裡帶了幾許不屑:“是嗎?”
春蘭垂首回:“金姑娘說,正房的硯台已經幹了。”
“就這一句話?”
“就這一句話!”
他嗤笑一聲,随後沉默下來。
硯台都幹了,不是明擺着說他許久沒去了麼?不是明擺着說她想要見他麼?
她終是沉不住氣了呀!
顧不言面上隐隐露出得意:“本座也有一句話要帶給她。”
“大人請說。”
“就八個字,求人辦事,心意要誠。”
求他辦事的人是她,設局算計他的人也是她。
每回隻要她往北鎮撫司送糕點,他就得急哈哈跑地去見她!
憑什麼?
春蘭應了聲“是”,這便轉身回了世安苑。
并将那八個字一五一十傳達給了金毋意。
金毋意聞言疑惑了片刻。
他這是在怪她心意不誠麼?
她接連給他送了近十日的糕點,還不叫‘心誠’?
莫非他想讓她去北鎮撫司親自接他過來?
他都多大的人了,還要争這點由頭麼?
金毋意對此當真有些無語。
次日,她仍做了糕點讓春蘭提去北鎮撫司。
也仍是一模一樣的硬糕。
她叮囑:“今日你再帶一句話給大人。”
跑腿的春蘭着實有些不解,這兩個人明明都圓房了,有什麼事是不能當面說清楚的,非要這般一來二去地傳話。
但嘴上仍問,“姑娘想要帶什麼話給大人?”
金毋意怔怔盯着那食盒:“你就說,連日來送的這些硬糕,意在告知大人關于我娘親的消息。”
春蘭不明就理,卻仍點了點頭。
随後便提着糕點出門了。
當她到達北鎮撫司并将原話帶到時,顧不言卻冷着臉,一言不發。
片刻後如先前那般道了聲“出去”。
春蘭乖乖地出去了。
屋内又隻剩一個人、一盤糕。
他想,她又在故技重施了,妄圖以李曼雲為引誘他前去,從而利用他。
他想,這一次他決計不能讓她輕易如願,至少要熬她個把月。
接下來兩日,世安苑再沒送來糕點。
第三日,也不見有人來送糕點。
顧不言簽閱着手頭文書,心頭莫名覺得焦躁。
他放下毫筆,飲了兩口茶水,随後喚了聲“江潮”。
江潮應聲進屋,“大人?”
“城門口可有發現兇手蹤迹?”
“回大人,暫時沒有。”
他握了握拳,“倘若抓不到兇手,杜遠這條線估計就要斷了。”
江潮一愣,“那國公爺的案子接下來如何查?”
他合上文書,從案前起身,看了眼屋外陰沉的天,“那就隻能從金毋意這邊入手了。”
他提腿出屋,沉聲吩咐,“備車,去世安苑。”
馬車到達世安苑時已是暮色時分。
那時夢時正在前院舞劍。
見顧不言經過,他持劍淩空而起,猛的一個旋身,穩穩落在了離顧不言一尺遠的空地上。
劍氣潇潇,殺意如瀑。
顧不言面色不變,語氣倨傲,“上次輸得還不夠慘麼,還想打?”
少年面色發紅,滿目戾氣。
他知道小姐将有求于這個男人。
也知道他們或許又要同寝!
他眼睜睜看着小姐給這個男人送糕點。
一日日地送,接連送了十餘日,卻全無消息。
他想,這個男人或許不會來了、不會再幫小姐了。
他甚至為此竊喜。
他想,隻要沒有這個男人,隻要再多給他一些時間,他定能幫小姐達成心願,定能幫小姐查清金家案。
那可是他的小姐呀!
可是這個男人來了!
在即将天黑的時分,活生生地站在了他面前。
他說:“顧大人到底還是來了。”
“到底”二字,像是揭穿,更像是嘲諷。
顧不言冷冷一笑:“本座不來,誰又能幫金毋意調查金家案呢,未必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