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顧不言一聲輕笑,“許大人莫不是在說本座是賊?”他掃了眼圍觀的賓客,目光落到蓋着蓋頭的郭婉兒身上:“但本座既沒做那一月連娶兩次的偷心賊,也沒做那蓄意謀害郭庭軒的無情匪賊,許大人何故要構陷本座?”
這顯然在說是許之墨謀害了郭庭軒。
衆賓客聞言一陣嘩然,齊齊将目光投向許之墨。
連郭婉兒也取下蓋頭,半信半疑地看過來。
她本就生得嬌弱,又逢家中變故,哪怕是大婚之日,面上也透着幾許沉郁的哀傷。
“婉兒你别聽他的。”
許之墨明顯變得緊張,雙眸如淬了毒般盯着顧不言:“顧大人既然是過來賀喜的,那就請管好自己的嘴,别在這兒胡言亂語擾亂這喜事。”
“本座可沒胡言亂語,京城不少人都知曉,許大人曾幾次三番向郭家提親,也幾次三番被郭庭軒婉拒,不久後,郭家人入獄、郭庭軒被害緻聾聩暗啞,許大人卻借此順利地娶到了意中人。”
顧不言朝郭婉兒喊話:“郭姑娘,許大人便是郭家倒黴後最大的受益人啦,你可知其中有何隐情?”
郭婉兒緊緊攥住手中的蓋頭,攥得雙臂也暗暗發顫。
有何隐情呢,她又能知道多少呢?
她并不心悅許之墨。
答應嫁給他,不過是因為他向她許諾,會幫助她照顧好父親,并會幫她查出謀害父親的兇手。
可若是那兇手本來就是他呢?
郭婉兒面色煞白,不敢深想,嘴裡喃喃喚了聲“許之墨”。
許之墨急切地回到她跟前,語氣裡滿是慌亂:“婉兒,你别聽外人的挑撥離間,咱們現已是拜過堂的夫妻了,你要信我。”
顧不言不依不饒:“郭姑娘,你應該信你的父親,而不是某個口蜜腹劍之人。”
許之墨氣極,反身一躍,拉開招式就朝顧不言赴過來。
顧不言早有防備,旋即出手接招。
兩人一來二去從房前的空地打到了房頂。
賓客們一陣尖叫,又是一陣驚呼。
連仆從也丢下手中的活計跑來瞧究竟。
院内一時擠得水洩不通,叫嚷聲四起。
“打架了打架了,新郎倌和顧指揮使打起來了。”
“今日乃是喜事,萬一鬧出人命可怎麼辦?”
“快去前院叫人,最好将侯爺叫過來。”
……
金毋意正是在這片混亂中出了暗道,繼而垂首穿過擁擠的人群,堂而皇之地出了青玉軒的大門。
她幾乎不敢回頭,拐進遊廊後再穿過一條甬道,直往侯府的後門行去。
沿途還算順利,并未引來旁人的注意。
不過幾盞茶功夫,她便到達後門,并扮作賓客的模樣成功出府。
剛行至後門外,藏于暗處的夢時便迎上來,長舒一口氣:“小姐平安就好。”
金毋意心中也石頭落地:“你平安就好。”說完警惕地朝四周張望了幾眼。
藏于屋頂的江潮閃身一躲,避開了金毋意的視線。
“小姐可有拿到鑰匙?”少年低聲問。
金毋意點了點頭,拉着他的衣袖往外走:“咱們先回去。”
少年看着那片被她拉住的衣袖,微微一笑,“好,咱們回去。”
馬車就停在巷口,兩人前後腳上了車。
江潮見馬車徐徐駛遠,這才轉身撤離。
顧不言從侯府出來時天已黑盡。
他與許之墨打了一架,又故作誠懇地向長興侯道了歉,一切看上去荒誕不經卻又了無痕迹。
江潮憂心忡忡:“大人今日行事……怕是會招緻許之墨記恨。”
顧不言滿臉不屑:“怕他作甚。”
江潮“哦”了一聲,不再廢話了。
“他們都走了?”他突然問。
江潮一愣,随即反應過來:“走了,金家女和那個護衛在後門會合,一道坐馬車回去了。”
顧不言冷哼一聲,“算他們命大。”
主仆二人行至門外的馬車旁。
江潮突然想起來:“對了大人,屬下進侯府時遇到魏如姑娘,她說有話想對大人說,讓大人在門口等一等她。”
“不等,回府。”顧不言說完提腿上了馬車。
一聲鞭響,馬車掉了個頭,朝“顧府”的方向駛去。
青玉軒裡,許之墨被關在了喜房外。
隔着一道門,他低聲苦求。
“婉兒,我又給你做了一把傘,以蜀錦為面,以金箔為邊,你開開門讓我拿給你看好不好?”
“婉兒,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但今夜是我們洞房夜,你好歹讓我進去呀。”
“婉兒,那顧指揮使與我向來有過節,你别聽信他的挑撥。”
屋内的郭婉兒就是不理他。
過了好一會兒才應了句:“我要見我父親。”
許之墨一頓,軟聲相推:“老師眼下傷勢太重,這會兒正由醫官在診治,待老師身體好轉了我定帶你去見他好不好?”
郭婉兒态度強硬:“我若見不到父親,你便也别想見到我。”
許之墨擡手扶額,對着緊閉的房門重重吐了口氣。
阿四躬身向前:“公子不是為防少夫人不從……已備下暗道……”
許之墨一個眼風掃過去,逼得阿四趕緊閉嘴。
他趨步向前,仰頭看月,“不急,我與婉兒的關系還沒到那個地步。”說着又神經質地笑了笑:“月色真美,可惜啊,負了這春宵。”
同一片月色之下。
夢時身影如魅,飛快躍過城中鱗次栉比的屋頂,直往順天府的方向躍去。
但順天府内守衛森嚴,哪怕許之墨今日大婚沒來上值,那庫房也是層層把守看得嚴嚴實實。
夢時在四周轉了一圈,無功而返。
金毋意在燈下摩挲着黃冊庫鑰匙,喃喃開口:“夢時,沒有顧不言相助,咱們恐怕拿不到案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