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幾個時辰過去,他又覺得,殺了郡主和與郡主合作,兩種選擇帶來的利益,差别不大。
一時間抉擇不出,擡眼再瞧,突覺得郡主陌生。
是啊,自己了解她嗎?
與郡主合作,郡主不一定可信,且事後自己又要被壓一頭。
想到要被寒門後代壓一頭,還是個比自己年輕許多的後輩,江法立刻做出選擇,改變了最初的主意。
“參與,他們參與了。”江法語氣堅定。
可心中想法截然相反。按照最初想法,是打算把二司全廢的,現在他卻覺得,比起郡主,二司可掌控,且好掌控多了。
孟淮妴感受到一絲殺意,卻分不清是對誰的。
她等了等,仍不見江法提要求。
這是壓根就不打算信她?
在她生疑時,江法終于意識到疏漏,佯裝思考後,提議道:“郡主大人,為免夜長夢多,不如盡早出手?共書公文,言明二司與瘦馬一事,我亦上報聖上,調兵一萬,前往欄商縣控制住許家。”
這不是一個可掣肘或控制郡主的要求,是以又故意告誡般補充,“至于您那兩個護衛,恐怕要待一切安定下來,才能重見天日了。”
孟淮妴目光一凜,她把袁渙和江法分開看待,可這兩方也可視作一方,若是人質的話……倒是個像樣的要求。
至于公文,先不提暗倡,能快速把公文呈上去也好,她認同這個提議,但留了個心眼,伸個懶腰,道:“我手上尚無證據,勞煩你親拟一稿,讓我偷個閑。”
江法不疑有他,當即命人磨墨書寫。
一刻後,孟淮妴抄寫時,注意到其中細節。
江法所書,隻提及二司上下官吏收受許家瘦馬并包庇等事,并未言明二司具體參與人員。
這代表,二司中究竟何人參與,在此後有操作空間。
她不動聲色,寫完加印。
江法封好後,命人連夜運送,看上去,不似作假。
他真的要把公文送到皇帝面前?
此人打着什麼主意,孟淮妴暫時想不到,她琢磨一番,索性也透個底:“江指揮使,不瞞你說,今日離開魏宅不久,按察使找到了我。”
“那時我尚不知二司與暗倡有關,他有投誠之意,也是拿許家做祭,卻不止讓二司内擔點髒污,還要生往都司的魏佥事身上扣上穢物!”
“魏佥事被寫在了批付上頭,隻待我明日——”她拿起懷表一瞧,子時已過,“哦,已是今日了,待我今日一加印,魏慕就要一命嗚呼!”
話落,江法沒忍住拍着桌面,咬牙道:“這兩個該死的玩意!算計到老子頭上了!”
孟淮妴繼續道:“是以,‘盡早出手’,便在今日罷。”
批付不印,魏慕不死。許家在控,公文已送。
她眸光一定,二司……是必要先與二司翻臉的。
至于江法有什麼打算……至少在許家伏法前,她的性命能在。
江法一拍胸脯,因為帶着怒火,此刻看起來竟然有些仗義:“郡主放心,下官今日就點兵暗中前往欄商縣!”
許家送的東西,他是真看不上。對于許家,他心底坦然,還真萌生了身為官員的責任感,那張松弛的臉這會兒看上去真像是為國為民嘔心瀝血所緻了。
談話到此為止,兩方達成合作。
無人注意到,黑暗中有兩道人影悄然離開。
路上,葉松問:“他們達成共識了?”
拓火君點頭:“我們得回去。她與江法合謀,人質就不能跑。”
葉松腳步一頓,主上是不用擔心,可他受不了那些“寶貝”。他摸摸袖袋,還有些克制之藥,這才放心些許,交代道:“主上,屬下隻能再撐一個日夜。”
“嗯。”
見主上走的方向不對,他問,“主上,您去何處?”
拓火君沒有回答,半刻後在一家客棧前停下,道:“以門主令吩咐:距此地最近的最強者,停止在做的任何事,來保護她。”
“是。”葉松立刻潛入客棧。
客棧不是拓火門的,但裡頭有門人。門人是不清楚上頭人真實身份的,不過照此傳話後,高層人員能夠明白門主意思,知道“最強”指的是至少近絕,也知道“ta”指郡主。
出了客棧後,葉松才想起:“郡主在地面上,應該無需門人保護。”
尚不清楚郡主全部勢力,可料想查一個案件,不至于能要強大的她賠上性命。而在地面上号召人手,不比地下簡單?
主上為她擅自安排,恐怕又要被嫌棄多管閑事。
拓火君微垂眼睫:“不,她得去地下。”
葉松不解:“為何?”
拓火君已經飛身而去,他立刻跟上。
良久,黑夜中才傳來一聲輕喃:“因為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