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米鋪?”孟淮妴随口一問。
江法搖頭:“着人偷配的鑰匙。”
翻牆簡單,可能端正行走,自是優先配鑰匙,這雖是多此一舉,可也是官場上的一種作風、習慣。
大紅衣擺沒有動,她又問:“那些尾巴?”
“郡主放心,下官的人已經引開。”
孟淮妴這才邁步。進入之後,有十數名黑衣人騰空翻牆而入,落地之後再無動作。
江法解釋:“郡主見諒,下官的腦袋實在不想再痛了。”
孟淮妴隻輕掃一眼,沒有計較。
又有四人翻牆而入,跟在她的身後。
暗一的身份被葉松占用在第九層地獄待着呢,此次能現身人前的,隻有三個暗衛及黛禾。
卻不知江法那十數名屬下是什麼水平,出于安全考慮,孟淮妴其實是不該應約的。
但拓火君都敢以身為質,她若在此時還過分謹慎,就會顯得懦弱無能。
人生無常,不計後果的莽撞時候,或許有大收獲。
若不是鴻門宴,江法之約,當是要解開一個謎團——對于袁渙而言,江法不夠重要,那麼什麼更重要?
她必須得來。
況且,二司勾結許家,都司勾結暗倡。興許能假意與江法交好,利用得宜下,或能借都司對抗二司,為皇帝收到公文派人前來拖延時間。
隻是不知,江法又會提出什麼要求。
這王家米鋪北面,緊挨着一家低矮破舊的民宅。
江法做了噤聲的手勢後,輕手輕腳在前帶路。
孟淮妴也小心跟上。
這一次,必須得爬牆了。
江法率先攀在牆頭,露出顆頭往前方看。
孟淮妴順着他的目光,看向民宅内。
宅内有人舉燈,照亮了一輛華貴的馬車,與破舊的民宅格格不入。
屏息等待一刻後,隻見民宅主屋内走出數名男女。
這些人穿着打扮并不特殊,但一一從燈前走過時,被照亮的面龐多是麻木的,少有歡欣,反觀舉燈者,面帶淫|色。
在孟淮妴想要看清舉燈者的五官時,面前出現了一張畫像。
是江法遞來的,她看一眼畫像,再看一眼舉燈者。
是同一個人。上有此人身份信息。
陳途,南軍将軍府的一名百戶。
屏鶴府往北,是赤海府,赤海府東,一個名為“順溪”的縣内,有南軍将軍府的五萬兵駐紮,由南軍副将軍統領。
孟淮妴知曉這些,可兩地相距240公裡。
有一刻鐘後,陳途及馬車遠去,江法這才開口解釋:“陳途是嫖客,也是負責給南軍副将軍運輸暗倡的專員之一。”
“你如何知曉他今日必來?”
“因為每日必有一個專員過來。”江法展開另兩張畫像,“南軍副将軍欲望成瘾,等閑滿足不了他,他每日必要五人以上,事後五人必難再戰。”
“暗倡哪經得起這些消耗,每日需把人送回來養身體,并擇新人送去。由三名專員,輪流運送。”
江法沒有說謊的迹象,孟淮妴雙眸睜大,頗感震驚,沒想到整個省的官吏在性之一事上,淪陷至此。
但很快她就鎮定下來。
官吏們好這一口,其實不難理解。算來算去,人類就那麼幾種主要追求:财、權、情、色、命。擁有财權後,少說也有一半的人想追求色,沒有誘惑時還好,可當誘惑擺在面前,這一半人裡能拒絕誘惑的鳳毛麟角。
此時也是明白了,原來南軍副将軍就是那個比江法更重要的存在。南軍副将軍是從二品,江法是正二品,她知渌南省都司軍丁數為三萬,少于南軍副将軍所統領的五萬。
在渌南省,江法的威權更重,但五軍将軍府各正副将軍都是皇帝的親信之人,正将軍倒還有兩位寒門出身的,而除中軍之外的各副将軍,皆是沒有上過戰場、沒在軍營底層混過的高門子弟,可以懷疑他們的能力,卻不能懷疑他們所受皇帝的信任。
再加上他們背後盤根錯節的家族勢力,第九層地獄更為看重南軍副将軍,這沒有問題。
她理一理思緒,問:“你如何發現的?”
嫖暗倡不是光彩事,南軍副将軍與江法也并無交情,總不能是結伴而行。
江法冷笑,主上讓他知二司嫖暗倡,而二司不知他嫖暗倡,這是會讓他自覺更受主上重視,但也會讓他心生疑窦。
既然三司之内有此情況,那麼其他人呢?
他要知道得更多,也就暗中查探,多年來,發現南軍副将軍也在局内,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嗎?
這樣想,卻不能這樣說,他随口道:“‘第九層地獄’已存在八年,這期間南軍副将軍總有親臨之日,我多做一手準備,查一查‘第九層’的貴客們,也就發現了。”
“郡主不信,可親眼瞧瞧。”
說着,他朝米鋪外走去,到那破舊民宅的一條街外,有一家茶樓。
此茶樓以平價聞名,除茶外,夜裡還賣各種小吃。
“茶樓的‘地’字房,可通地下‘第九層地獄’,乃尋常嫖客的入口。”
孟淮妴對這茶樓早有耳聞,卻不想,原來往來茶客絡繹不絕,竟不是因為平價和小吃,而是為了内中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