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左參政,心至慧生,道:“其實人在已知一事的很多細節後,就很難再把自己設想到全然不知的情境中,去規劃接下來的行為。此時若再得到一個與此事有關但意料之外又需要盡快做出反應的消息,就很容易出現疏忽,露出馬腳。”
聞言,幾人俱是眼睛一亮。
“就這麼辦!”布政使一錘定音,“這個差别即便細微,但隻要确定,我們就不能再對郡主抱有期望!”
“可是……人選定為誰?”
“都指揮佥事之一,叫魏慕的那個,剛好也可以敲山震虎。”
“說的是,那厮既然不願與我等為伍,也該送他份大禮了……”
——
二月十五,離婚受理處已撤,一個月的時間,滿省來辦理離婚的官吏家庭,有九十五個。
去掉濟安府中十五日後才來辦理的,有八十個。其中正室七十人,妾室十人,這個數量差距,大約是因為為妾者大多是骨頭軟、又好吃懶做者居多。由于同性戀比例少,堯國内男官比女官多,這八十人裡,女子有六十人,男子有二十人。
很好,孟淮妴很滿意這些優質基因,這八十人,都能活。
接下來,她需要拿着這些時日非當地百姓的離婚确認單,前往當地有權辦理婚姻關系的衙門,處理為離婚關系。暗中,則需要見一見這八十人,探聽是否有未知之事,彙總一些信息,再考慮如何把瘦馬案辦了。
這段時間,許自延每日送一人,到今日,他本人沒來,派了人告知郡主,他被馬車撞了。
來人照舊被喂了狼。
見孟淮妴再無表示,拓火君提醒道:“你不做些什麼?”
“做什麼?又不能送禮。”孟淮妴覺得奇怪。
本世界,對病人送禮,有買走病人福壽之嫌,又有諷刺病人裝病求财物之嫌。
本着不給人找麻煩的心理,非重病外,病人也不會希望親眷以外的人,前去探望。
是以,若是關系親近,親自去看望即可。
簡而言之,虛僞的做派,能少則少。——說起來理當同情病人,誰也不希望自己在病床之上時無人關懷,可關懷也分真心與假意,病人也分不該與活該。
不是壞人老了就成好人了,不是壞人病了就成無辜了。
想要善良、想要為自己積累福報,因此而不辨是非同情老了或病了的壞人,不是真正的善良,也不是真正的悲憫,反而是一種虛僞與自私,甚至是一種惡行——每一秒的同情,其實都是在忽略被壞人欺負過的人,都是一分業障——當然,這是對于明知者而言,不知者無罪;受到壞人恩惠者,反哺亦理當。
如許自延病了,隻會大快人心。至于許家有沒有人真心關懷他,就不得而知了。
拓火君指出:“他被撞恐怕是假,想要試試你在不在意他,才是真。”
孟淮妴不認同:“又沒什麼關系,我在意他才奇怪。”
拓火君隻得分析道:“他是許家最出色的男丁,給你送了這麼久的人,你便是不在意他,也該記着許家的付出。看望他,即是表達你認可了許家的付出。”
試探,必有因。都不是蠢人,也該懷疑她了。
“如此說來,他突然來這一出,是終于有人懷疑我辦離婚受理處有問題了?”孟淮妴抱着胳膊,喃喃道,“是他們反應過來,還是我最近做了什麼?還想怎麼試呢?”
拓火君的聲音冰冷了幾分:“皇帝近日,對此前的數起案件已經判處。”
“說起此事……”孟淮妴看向他,有些得意道,“你總說皇帝不會處理所有案犯,可你瞧,除了彙興省那案子,其餘三案,所有涉案官吏,皇帝都沒有放過。”
孟淮清所辦的,彙興省官學食物案的判處,是在二月初一即下達的。
彙興省幾乎所有官學餐食的原材料都由一個叫‘達明’的集團供應,距事發前已供應七年,于五年前品質開始變差。
皇帝表達了震怒後,對此案的判處不孚衆望。
孟淮清都能摸清達明集團的舵主是懷國公嫡女的正室的弟弟,皇帝不可能查不出。
但是,最終來擔責的舵主,卻是大理寺卿的遠房親戚。
這符合達明集團有大靠山的說法,表面上看,是讓百姓信服的。
可稍微深入查一查,就能覺出一點矛盾——大理寺卿本人做到這個位置的時間還不足半年,與達明集團存在時間不符。
這個矛盾,對于知曉一二的百姓而言,也可以說得過去,隻消說是大理寺卿其實家世強大即可。
隻有在皇帝面前的官員,能夠明白,皇帝這是一箭雙雕。
新任大理寺卿能力不濟,皇帝是存了換人之心,純粹讓其背鍋下位。經此一事,大理寺卿再次換人。
懷國公一族,皇帝态度明确——保定了。
至于達明集團上上下下,都被依律法判處,這是此案唯一讓人心情暢快之處。
各官學主要負責人員的一部分及數名知縣,也被依律法判處。
百姓雖不知内情,也能想到,彙興省官學使用劣質食材一事,并非僅達明集團和官學負責人兩方就能做到的事;查案的困難、多年的作惡,亦非僅知縣之權能做到的事。
滿省官吏幹什麼吃的?
過往學子家人發出的怨聲,都是被鬼壓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