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都認為,全省官官相護,必有大官參與。
皇帝不是沒有判處知府,但隻判處了兩名,還是以監管不力為名處罰而已,一人卸任,一人降職。
二月初一,此案判處一出,被十分關注此案的百姓瘋狂傳播。短短數日,民間怨聲載道,痛斥朝廷不公。
于是,二月初十,皇帝對極樂館案、種毒案、十大醫館案的判決,就有了扭轉乾坤的效果。
彙興省七個知府中有六個是皇帝的人,當地三司亦滿是皇帝的人。
于為官者而言,皇帝的做法可以理解。
皇帝當然不會重罰自己人,這些人還是在全國最富的省。
于百姓憤怒之事,于皇帝是權衡之果。
在皇帝看來,官員們隻是收受賄賂、壓下消息、不管百姓對此事的訴求并控制百姓自由不許上京告官。
這點子腐敗,坐在離百姓“十萬八千裡”龍位上的皇帝,是可以接受的。這也算是給自己人的一點小特權與犒勞,且抓住了他們的過錯而放過,他們也會更加順從、忠誠。
但皇帝不想壞了自己名聲。
二月初十之後,對另三案的判處,可謂是大快人心。
判處之重,可以說百官都意想不到。
極樂館案,秦台府及周邊府内所有犯案人員,上至知府小吏,下至百姓棄籍,一個不落,與暗倡組織者全數判以最重之刑,淩遲、枭首、抽腸、刷洗、抽筋剝皮等應有盡有。
種毒案中,所有犯罪人員重判,其中牽扯的官吏亦沒有放過。
此二案之重判,不讓人意外,意外之處在于皇帝的除惡務盡。
十大醫館案,卻是讓人震驚于皇帝的雷霆手段。
從表面上看,此案當不比前兩案惡劣,是以衆人覺得皇帝最多是處理主要案犯。
明東省承宣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上下官吏,是十大醫館的靠山,這些醫館通過折騰病人,增收錢财。
為了錢财,會拖延治療、無效治療、藥品以次充好。增加病人病逝幾率,還會直接導緻病人死亡。
這其中的利潤是巨大的,二司狼狽為奸,每年都各能收取巨額的不義之财。
為了運行妥善,各醫館隻有喪良心的醫者才能入職。
若遇正義良醫,會被質疑醫術不好。良醫不自行離開,就會被陷害;最惡劣的陷害手段,是設計一場醫療事故,讓良醫離職。
二司上下官吏,所受判處,比起另兩案,隻重不輕。十大醫館的涉案人員,亦同樣如此。
皇帝判處時沉痛地發言:“此種案件前所未有,醫療關乎民生,其承載着生命之重量,很不該成為斂财手段,希望此次重判,可以震懾天下醫館與藥鋪!”
誠然,在知情人看來,皇帝故意把四案判處如此安排,很有私心。但對于十大醫館的重視,皇帝卻做到了賢明,除抓此典型,給其它醫館警醒外,皇帝已經命官員着手,開始整肅全國藥材以次充好事件。
這個結果,使皇帝因食材事件影響的名聲瞬間變好。
一案未完,三案一起,執刑的吏員們,想必手都累軟了。民間戲言恐怕三個月都殺不完。
百姓再也不說朝廷不公了,個個高呼聖上英明。而皇帝對彙興省的處理不再是污點——百姓在吹捧一個人的時候,會主動幫其找到可以圓說的原因。
至今,知曉消息的百姓都處在一種激昂正向的情緒裡。
“啧啧。”孟淮妴猶在感歎,“沒想到聖上如此賢明。”
拓火君冷哼一聲,驟有殺氣肆虐,又瞬間藏于眼底,還不待孟淮妴發現,他已經轉身離去。
倒沒忘留信:“我去收拾行囊。”
回到房中,他已一身陰冷,雙目陰狠且無情,聲音冷得徹骨:“确實沒想到,皇帝竟然有魄力刮骨療毒,嚴辦所有奸官污吏。”
房中一片靜默,葉松也很無奈。本來一切都在計劃中,初十三案判處出來後,主上就想過走向無法控制,卻沒想到民間的情緒到了如此地步。
皇帝真是好算計,連郡主都覺得聖上賢明了,更何況天下百姓。
“計劃要改變嗎?”
拓火君思忖良久,心中突然開闊:“不,不用變。皇帝次次都能刮骨療毒嗎?”轉而問道,“都指揮使查的如何?”
葉松回道:“他仍舊隻有貪污之罪,雖超過斬首的一千萬合,但在其位,數額并非大貪。且其至今,也沒有接觸許家瘦馬,似乎真是個清正之人。”
——
在周知府宅中的這段時間,是發現了周知府身邊有幾名纖弱女子,經柳亦雙确認是瘦馬。
無需再查,離開後不必再來,是以行囊收拾得很徹底。
拒絕周知府挽留後,一行往許家而去。
馬車停在許自延宅前,孟淮妴直接來看他。
人未至,聲先到:“哪個不長眼的,竟然敢撞你?”
愠怒之色,在看到許自延掀被下床行禮時變作疑惑,她擡手指着,道:“你?”
許自延的長揖直接化作了雙膝跪地,擡頭時,眼中盈着倔強的淚花:“郡主大人,自延無意欺瞞于您,實在是……不得已啊!”
說完後,他就雙唇微抖,不說了。
場面一時靜止,按理說此時孟淮妴方應該有人扶起他。
孟淮妴沒動,朝身旁的拓火君看了眼,示意他把人扶起來。
拓火君目帶冷刃,朝許自延走去,于三步外站定:“你可以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