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希不敢想,這些,竟都是自己造成的。
“原來我在不經意間,傷害了無辜的人這麼多。”
那些權力和錢财,她真的以為趙氏那樣正直的人,最終會原諒她。可現在才發現,原來趙氏失去的不止是身外之物那麼簡單。
“阮希,不知者無罪,等事情了結,你好好與她道歉賠罪吧。”柳亦雙神色複雜地安慰她,站在趙氏的角度,定是要恨死阮希的,但……唉!
孟淮妴對這些看得很明白,因此,見阮希難受,她不帶一絲感情地安慰道:“你不必難過。受害者除非不反抗,否則,在反抗的過程中,是必然要傷害一部分人的利益的。即使,兩方人都無辜。”
阮希哭出了聲:“可她是好人啊,我怎麼能傷害她這麼多!我要怎樣才能彌補她受到的傷害?”
“彌補不了的。”孟淮妴面無表情,“阮希,你必須内疚,但不必内疚太久。你記住,受害者在反抗的過程中必然會傷害一部分人的利益,區别隻在于對方是好人還是壞人。但無論如何,都不是你是錯,是最初那個加害者的錯。”
如阮希這樣被救出來的受害者,她曾經在孟倚故辦的案子裡見過。
這些受害者,是需要這樣的心理疏導的。
她不是這方面的醫者,但受害者已經夠慘了,不必讓他們沉淪自救時難以避免的過失。若多說一句話有用,而她此時耐心尚有,不吝再重複一遍。
“受害者在反抗的過程中必然會傷害一部分人的利益——是必然。”
受害者,和受害者導緻的新的受害者,都何其無辜。但現實,就是這樣讓人唏噓。
若是獲救,就好好活下去吧。不是活在内疚裡。
因為她的聲音太過沉靜,無情得讓人的心涼了又涼,卻反而直沖心靈。阮希不知是懼的,還是冷的,終于情緒平複,聽進去了。
她忽地想起昨夜,昨夜郡主讓人感動的話,言猶在耳。
【你要争,要搶,要踩着持鞭者的身體,踩着順從者的屍骨,一步一步擁有權力,改變現狀,你是偉大的,怎會卑劣呢?】
她努力從中汲取力量,努力兩息後,又繃不住流下淚,問道:“假若被我利用的,是好的呢?”
孟淮妴被問住了,片刻後才想起自己昨夜說過的話。
【你絕不卑劣,在許家編織的這個環境裡,假若你利用的東西是好的,尚有争論之處……】
想起後,倒難不倒她,畢竟她昨夜那段話,是真心實意的。
當下,她解釋道:“我指的‘争論’之處,是人類會對此有兩種看法,因為看法不同,而分成兩派。但我可以保證,兩派人,赢的那個,絕不會是唾罵你的。”
阮希有些懵,抹掉眼淚,消化着這話的好賴。
孟淮妴微微蹙眉,這人若是還勸不好,接下來她說的話可就不好聽了。
好在,數息之後,阮希想通了,潇灑地把臉抹幹,道:“那就夠了!”
真是善良到一根筋地步的人,早就在受瘦馬訓練的頭一個月就死了。阮希善良,但有限。
她平靜下來,問:“郡主大人,趙氏定然是想離婚的,您答應她了嗎?”
孟淮妴道:“她不止要離婚,還檢舉範列養你這個外室。”
“那可如何是好,若是答應,豈不就得受理檢舉之事,也就要打草驚蛇了!”柳亦雙覺得難辦。
阮希卻道:“應是不用怕打草驚蛇,您已經有了名單,又有我們這些證人,是不是可以讓天子派人來清理渌南省了?”
阮希說的,其實是可行的,但名單尚未驗證,最主要的是不全。
上報皇帝後,審理之下,涉案官吏衆多,難保朝廷和皇帝會否追查到底。
而孟淮妴不打算放過任何人,所以,她需要完整的犯罪者名單。
她搖頭:“你們先下去,我再想想。”
阮希疑惑:“為什麼啊,還要虛以委蛇嗎?”
柳亦雙到底是發展了大業的,她認可郡主的嚴謹,拉着阮希離開,低聲道:“我們一面之詞,不可盡信,郡主是需要驗證的。”
柳亦雙隻瞧出了一層,拓火君卻看得更透,他道:“你即便查到所有犯案人,皇帝也不會盡數處理的。”
這可是滿省官吏,哪個皇帝會一網盡掃?近一千年都找不出一個這樣的皇帝。
在他看來,孟淮妴想做到極緻,有些理想化了。
孟淮妴微微一笑:“無妨。”
無妨,皇帝不取的性命,她重刹樓會取。
見她成竹在胸,拓火君目光一凜,想起她昨日說過的話。
“‘那些性命,若皇帝不取你來取’——你是認真的?”
孟淮妴眉頭微挑,以眼神反問:還能有假?
拓火君一頓,他看得出來是真的,解釋道:“前三個案子你不打算放過一個,可行。但這個做法,不适用整個省!”
孟淮妴再次挑眉,制止道:“别勸我,勸不動我。”
她要殺盡天下惡人,撞到她面前來的,又豈會放過?
拓火君上前一步,卻道:“也好,若需人手,告訴我。”
孟淮妴似笑非笑打量他:“你倒是反複。”
拓火君側過身子,道:“郡主還是考慮,該如何封住趙氏之口吧。”
“為何要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