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奕珩這話說得模棱兩可，讓連澈曲解了他的意思，當下便蹙起了眉：“你為何會這樣說？”

蕭奕珩解釋道：“夕澤，你莫要多想，我并非說你不好，而是我心裡一直有些事情琢磨不透，故而今次專程來找你想要弄清楚。”

“什麼事？”連澈隻知蕭奕珩天資聰穎，實在想象不出他會有什麼想不明白的事，再加上他這段時日總是心事重重，實在是有些好奇。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誰？”

蕭奕珩在連澈的注視下一字一句道出心中所想，每一個字落在連澈心上都像雨打芭蕉，令他心緒微蕩，垂眸道：“我自然是陳國的國師，還能是誰？”

“或許……你還有另一重身份。”蕭奕珩的深邃的目光落到他琥珀色的瞳仁裡，像誤入無邊滄溟，雖然他的眼神有些飄忽，但是語氣卻無比堅定。

蕭奕珩今夜誓要知道真相，因此全然沒有什麼顧慮，不加掩飾道：“你就是連澈，對嗎？”

話音剛落，連澈輕淺一笑，眸色仍極為平靜，未曾表露出絲毫慌亂，手中轉着空酒觞淡淡道：“看來你方才那麼問隻是在試探罷了，這一個多月以來，你并未給我寫過任何信。”

心思被揭穿後蕭奕珩隻是目光遊移了一瞬，很快便恢複如常：“我确實是在試探你，因為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連澈。”

“不是，我是陳國的國師，與你相識這八年來一直在為國主效力，豈能作假？倒是你，為何會将我與他聯系到一起？”連澈的一番話打破了沉寂的夜色，此時風乍起，湖面上泛起了漣漪。

連澈矢口否認，蕭奕珩見狀略微有些失落，就在兩人僵持着誰也沒有繼續說話之時，畫舫外傳來了異動。

連澈和蕭奕珩幾乎是同時察覺到了異樣，二人卻心照不宣，隻靜觀其變。

因畫舫内無人出聲，仿佛就連空氣也都凝固了一般，所以此時任何細微的響動都格外清晰，二人一齊看向艙門，忽然一支弩箭穿透織錦門簾以電光火石的速度朝蕭奕珩襲來。

蕭奕珩立刻提起精神，伸手抓起案上的酒壺狠狠擲了出去，準頭極佳，隻聽铿锵一聲悶響，那支弩箭便被打落在地。

但接下來第二支、第三支緊随其後……箭雨像潮水一般将蕭奕珩包圍。

那些弩箭的威力無比強勁，轉瞬間直接釘入船舷半寸。

由于畫舫内過于狹小，蕭奕珩閃避不及，更無法施展身法和輕功，不慎被一支弩箭射中了後背，當即便血流不止。

眼看到了決定生死的關頭，這時連澈一把拽住他的衣袂，手上運勁，将人攬進了懷裡，一面小心翼翼護着蕭奕珩的傷處，一面擡手結印，口中低聲念道：“冰封——”

與此同時，懸在虛空的數支弩箭被寒冰凍結，再從箭頭處簌簌裂開，連澈手一揮，那些結成冰的弩箭悉數化作了齑粉，連帶着畫舫外放暗箭之人也被揪了出來。

當連澈看清楚那人的面容之時，心中恍如明鏡，卻也漫過一層寒霜，他慢慢放開懷裡的少年，冷着嗓子道：“你們是否閑得慌？”

裴征略顯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撣去衣袍上的塵灰，向連澈擠出一抹極為牽強的笑容來：“還請國師大人恕罪，若非殿下執意如此，我也不想做這大不敬之事。”

未等連澈開口，蕭奕珩便忍着傷痛低聲道：“此事與他無關，都是我的主意……”

他說話時因牽動傷口，連聲音都幾乎顫抖，但是連澈聽來卻覺得每一個字都格外清晰。

蕭奕珩提了口氣道：“若非如此，我怎能印證你就是連澈？”

“為了試探我，你不惜拿性命當兒戲？”連澈思量再三，隻冷冷道出這一句話來，他一貫冷靜淡然，甚至浮世的喜樂悲愁都不曾放在心上過，但這一次蕭奕珩的所作所為着實令他着惱。

“我也不想這樣，可你不願跟我說實話，我隻能出此下策。”

“那你現在知道了又打算如何？”

“我不能如何，隻是不想一直被蒙在鼓裡。”蕭奕珩定定道。

“阿珩，你真的長大了。”連澈說完這句意味深長的話便擡手想要施法為其療傷，不料蕭奕珩卻側身躲開，連澈的手便蓦然僵在原地。

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更是讓連澈又驚又怒，隻見蕭奕珩将手伸到背後硬生生拔出了那支箭，血順着箭尾不住地流淌，染紅了他的掌心，盡管痛得面色如紙，他仍強忍着一聲不吭。

裴征見狀亦是錯愕萬分，不知如何是好，但他知道自己此時不應該在這裡，靈光一閃道：“殿下，我就不打擾您和國師大人議事了，先行告退。”

二人誰都沒有理會，待畫舫内寂靜無聲之時，連澈才摒棄雜亂的思緒緩道：“我知你是在怨我隐瞞身份一事，但切勿跟自己過不去，我先為你止血，其他的容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