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還沒抽去仙骨,您就還是神君。”
長臨露出了輕淺的笑容,說道:“行刑吧。”
神罰台是上一代天帝所建,專為懲治那些地位頗高,犯了天條的神官,幾十萬年來折了不少赫赫有名的神官在上面,但天帝之子會淪落至此是沒有人預料到的。
長臨撩起衣袍一步步踏上神罰台,步履從容不迫,眉宇間也毫無畏懼之色,反而像是在赴一場盛宴。
待他站上去之後,刑官鄭重其事地說道:“神君可要想清楚了,凡人不知修煉幾世才能羽化登仙,其中經曆的磨難數不勝數,若是抽去了仙骨,您将永世不得飛升。”
長臨還真思量了許久,随後淡然一笑:“當神仙固然好,可天道無情,若要舍棄所愛之人,那我甯願不做神仙。”
刑官沉重地歎了口氣:“既如此,那小仙便隻有得罪了。”
說罷,刑官手中光芒乍現,長臨的手腳瞬間被束縛。
隻見六道寒光化成六柄光劍,悉數釘入長臨的胸膛。
長臨此前早就知道抽仙骨之痛不亞于任何極刑,但今次親身體驗過才真切地感受到是何滋味。
好像全身的血肉和骨頭都在被剝離,一寸寸被碾碎,整個身體仿佛已經四分五裂,那種痛無法用言語形容。
長臨本以為自己無論如何都扛得住,他曾經與妖族交戰,什麼傷沒受過,但這次是在意識清醒的狀态下硬生生被抽出仙骨,聽見耳畔傳來清晰的骨裂的聲音,長臨隐忍到極緻,臉色變得蒼白如紙,卻仍緊抿着唇沒吭一聲。
……
連澈掙紮着從夢中醒來之時已不知過了多久,此刻他的頭仍昏昏沉沉的,卻顧不了那麼多,急忙翻身下榻。
早已守候在殿外的小仙娥見他舉止間全無平日的從容,大步沖出流霜殿,卻被殿外布下的結界攔住了去路。
連澈一開口便冷若冰霜:“織婳,你家神君呢?”
織婳朝他行了一禮:“郎君勿怪,長臨神君他去了九重天,臨走之前在殿外布下結界,還讓奴婢守着您,說是在他回來之前您哪兒都不能去。”
“他去做什麼?”
“這……奴婢不知。”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他不讓你告訴我?”
織婳頭一次聽到他這般生硬的語氣,平時他說話都溫潤如玉,從未如此過,不免有些害怕:“奴婢确實不清楚,隻知道前段時間司命星君來找長臨神君,兩人交談了許久,奴婢送茶水進去的時候似乎聽見他們在說什麼……鳳凰族帝姬,還有天意不可違這類的話,其餘的奴婢真不知道。”
連澈見她這般慌張,便不再追問什麼,遂運轉靈力攻擊眼前的結界,試圖打破它。
“郎君莫要白費力氣了,長臨神君是六界之中最擅長封印的神官,他設下的結界沒那麼容易……”
織婳話還沒說完便咽了回去,因為她親眼目睹連澈化作一隻通體雪白的鸾鳥,展開雙翼沖破了結界,織婳從未見過這麼美的鳥,那般聖潔無瑕,身後飄揚的長尾散發出淡藍色的光暈,不知道比鳳凰美上多少倍。
連澈本來直奔九重天,卻不曾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天地忽然變色,頃刻間陰雲密布,天空中扯出幾道驚雷。
而那天雷正好不偏不倚地打在他的身上,令他直直地跌墜下去。
連澈被天雷擊中後被迫化回人形,他這才反應過來是自己飛升的契機到了。
凡飛升者必須經受七七四十九道雷劫,否則渡劫未成,輕者失去位列仙班的資質,重者便是死在天雷之下。
而連澈深知自己渡不過此劫,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隻是這雷劫降臨的時機太過刁鑽,偏偏趕在了這個節骨眼上,讓他始料未及。
九天之上陡然被陰雲籠罩,幾道驚雷重重地劈來,連澈隻能凝聚全部的靈力抵擋,可這雷劫乃是他飛升的最後一關,兇悍非常,硬生生抗下三十六道之後,他以靈力撐起的防護罩就出現了裂痕,被一擊攻破。
連澈被第三十八道天雷擊中了肩膀,頃刻間便感受到了剝皮拆骨的劇痛,月白色的衣裳也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像盛放在肩頭的紅梅。
還剩下十一道天雷,但連澈體内的靈力已無法凝聚,他強行咽下喉嚨裡的那股腥甜,擡眸看着陰沉的天空之上扯出的漫天白光,耳畔仍是轟隆的雷聲,可他在乎的并非是能否活命,亦不是羽化登仙。
伴随着響徹雲霄的雷聲,濃雲滾滾翻湧,數道天雷一齊落下,在此危急之際半空爆發出一陣強大的氣旋,兩股力量相撞,巨大的沖擊瞬間讓山川五嶽為之震動,天地為之變色。
連澈凝望那道青色的氣旋,心中閃過的念頭讓他有些茫然,下一刻便親眼目睹青色的身影極快地掠上九天,在最後三道天雷劈下的時候,長臨手持奈何劍,周遭爆發出洶湧的殺意,正面迎上那駭人的天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