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燼逃走之後立刻在一處山洞外找到了楚骁,彼時楚骁臉上并無惶恐的神色,仍然同往常一樣向他行禮:“尊上。”
淵燼盛怒之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赤紅的瞳仁妖冶非常:“你還敢回來?”
“尊上……楚骁自知難逃一死……别無所求……隻求尊上履行承諾……将蘭茵複活……楚骁死而無憾……”
淵燼仿佛聽見了什麼笑話,引得他發笑,不過他笑得陰狠森然:“你還真是個情種,都死到臨頭了還想着她,不過實話告訴你,這世上根本就沒有起死回生之法!”
“不可能……”楚骁因窒息而面目猙獰,額頭上青筋暴起,睜大眼睛盯着他,“你一定有辦法……你可是妖尊……”
“就算是滿天神佛也不可能将人起死回生,因為這是逆天而行!”
淵燼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楚骁因窒息已說不出話,隻能絕望地盯着他,片刻後便沒了氣息。
楚骁死的時候,眼睛仍睜着,帶着滿腔遺恨離開了人世。
……
離塵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沉的夢,在夢裡有開滿銀花的婆娑樹,一抹青色的人影在樹下撫琴,琴聲絲絲入扣,如一場杏花春雨。
忽而又看到瓊華澤的雲生結海亭裡有兩個人在下棋,白衣墨發的那人是連澈,對面那個一襲玄青色衣衫的人似乎是長臨,但眉宇間不似長臨那般散漫恣意,反倒添了一抹愁緒。
那人更像是陸澤,或者說陳國國君蕭奕珩……
意識到這一點後,離塵的夢境在頃刻間崩塌,所有的景象都煙消雲散。
當離塵從夢中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仿佛經曆了數千年光景,再睜眼時已滄海桑田,他仔細辨别過後才意識到自己是躺在來福客棧的榻上,腦子仍舊發昏,卻還是掙紮着起身。
他感覺到手指的僵硬,垂眸一看才發現手上被毒牙劃傷的地方已經裹上了潔白的布條。
淵燼的毒異常猛烈,離塵本以為自己活不成了,如今卻僥幸撿回一條命。
想到是誰救的他,又想到他的真實身份,離塵隻覺心煩意亂,他早就懷疑陸澤不是他的真名,但沒想到他竟是陳國的君王——蕭奕珩。
那他這些時日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麼?他說的話又有幾分可信?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與長臨,自己與連澈之間究竟有何淵源?既然淵燼将他認成了連澈,那他又是如何失憶的?
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就像織了一張網,将離塵困在其中,無論他怎樣掙紮都無法逃脫,這張網反而越收越緊。
離塵在落月城修行四年,清心寡欲,從未像這樣亂過心神,他現在隻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那個人。
心念至此,他穿好衣裳,拿起佩劍,看見放在案上的那支白玉箫時眸光一顫,猶豫了片刻後擡手将它隐入袖中。
蕭奕珩端着一碗湯藥推門而入之時,目光無可避免地與離塵撞了個滿懷,一青一白兩抹身影皆停滞不前,兩人怔愣了一刹那,誰都未出聲。
随後蕭奕珩緩緩走過來,将那碗還冒着熱氣的湯藥擱置在案上,再回首時,面具之下是一雙深邃的眉眼,他隻說了三個字:“你要走?”
離塵甚至沒聽出來他話裡有何情緒,隻是恍然間覺得他唇色涼薄,似乎氣血不足。
離塵此刻無心在乎這些,如是說:“對,我要走。”
“去哪裡?”
“将赤荒石帶回落月城。”
“可你不是還要去江都嗎?”
離塵頓了頓,無甚耐心道:“以後再說吧,當務之急是将赤荒石帶回去。”
“赤荒石又不是震派之寶,有什麼可着急的?你這一回去不知又要多久才能下山,不去江都的話,日後怕是難以見到秦笙。”
離塵眼神淡漠地瞧着他:“與你無關。”
他說:與你無關。
何其冷漠的四個字,像寒冬的冷雨打在身上,蕭奕珩的一顆心頓時涼了半截。
但開口之時聲音依然維持着平穩:“離塵,你還在怪我隐瞞身份一事?”
離塵竟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來,低沉道:“在昆侖山下我幫你止血,如今你解了我身上的毒,算是兩清。還有你夢魇那次,我情急之下抱了你,在山神廟你也抱過我,所以算下來你我早已互不相欠。國主日理萬機,莫要再與我糾纏,何況你我之間本就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是到了分别的時候了。”
聽他一口氣說了這麼長一段話,蕭奕珩隻覺得可笑,不過他此刻連假笑都懶得裝,冰涼的指節在袖中漸漸收緊,捏得指節泛白
他逼近一步,嗓音壓得極穩:“所以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是否真心,不在乎你走了之後我會不會難過,甚至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你隻在乎那塊石頭。一個雲淮都能讓你心心念念,唯獨不願見我?”
“蕭奕珩,”離塵第一次喚這個名字,聲音竟無比滞澀,如他心裡的滋味一般,“你的真心有幾分?從名字到身份都是假的,談何真心?我不懂何為帝王之術,也不願成為你運籌帷幄的棋子。”
“棋子?你竟覺得我拿你當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