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去問誰,得到的答案都是如此,非我見識淺。”
陸澤無力地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離塵并未在意,輕緩道:“你是白天聽了那兩個人的對話才有此一問吧?傳言罷了,真真假假尚未可知,除非你親眼目睹那蕭奕珩起死回生,否則都是渺茫。”
陸澤擡頭望向那片燦爛的星空,漆黑的眸子裡也映出了點點星光,他有些怅然道:“若是以命換命呢?”
離塵不知他為何想到這一層,也不知他心裡牽挂着誰,隻覺得這四個包含的含義太模糊:“命數既定,非凡人之力能随意更改,即便是有什麼秘術能以命換命,那也是逆天而行,後果不堪設想。”
陸澤半晌沒說話,離塵又說:“我感覺你心中似乎有什麼執念。”
他在等他坦白,而陸澤很大方地承認了:“是啊,我心中有執念,而且藥石無醫。”
離塵靜靜地等着下文,但陸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後面的話在唇齒間磨蹭了半天,離塵見狀若有所思:“你現在有點像一個人。”
陸澤腦海裡有那麼一根弦瞬間繃緊:“誰?”
“我大師兄,離陽。”
聽到這個回答後,陸澤先是有些失落,然後緊繃的那根弦松開了:“哦。”
“他下了趟山就像變了個人,我感覺他心裡也有執念,但是他不願意跟我說。”
“離塵,我……”
“我知道,”離塵目光深幽地看向他,“有些事情你們不願提及,我也不感興趣,但執念不應該成為一種阻礙,就像師兄,他本來可以有光明的前途,不應該被兒女情長困住,他是落月城的首席弟子,更應該以身作則,心中有執念,修行便舉步維艱,他舍不下落月城首席弟子的身份,也放不下執念,反複煎熬,苦不堪言。”
話音剛落,猶有餘響,陸澤反複琢磨着他的話,竟覺得心頭漫過一層苦澀,硬擠出一抹微笑:“那若是你,你會怎麼做?”
他試想了兩種答案,無非是修行與心上人的抉擇。
但他沒想到離塵給了第三種回答:“我不會遇到這種情況。”
一句铿锵有力的回答,讓陸澤臉上的笑險些挂不住,而離塵甚至沒有看他。
“話也别說得太絕對。”
“我心中隻有修行,再無其他。”
陸澤低低地苦笑了一聲,銀色的面具在火光映照下泛着暖光。
接下來就是長久的沉默。
夜裡子時,星漢依舊燦爛,湖面映着上弦月的倒影,極美卻虛幻,岸邊蒼老的樹木默然矗立,樹叢裡偶爾傳來的蟲鳴聲打破了夜的寂靜。
岸上有一抹玄青色的身影負手而立,墨發融入了夜的漆黑,垂至腰際,袖口的浮雕暗紋時隐時現,銀色面具遮住了半張臉,在月華的映照下泛着清冷的光,面具下那雙深邃的眉眼帶着攝人心魄的妖冶,仿佛能操縱一切。
身後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再近一些變成了一個人的腳步聲,步伐穩重,在距離他三尺的地方停頓。
那人穿一襲夜行衣,身材健碩,劍眉星目,走路時身後帶起一股勁風,手上握着一把黑色的短刀,他屈膝半跪,拱手道:主上。”
此時的陸澤,或者說陳國國君蕭奕珩周身散發着肅殺之氣,眼底也是冷若冰霜,不帶任何感情道:“靖國公平日嚣張跋扈,欺壓百姓,此事為何不上報?”
“主上息怒,靖國公畢竟是您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朝中大臣都忌憚他三分。”
蕭奕珩冷笑:“究竟是忌憚,還是早已結黨營私?”
“主上,就算借他們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有這份心思。”
“孤知道他們一直對孤弑父殺兄之事耿耿于懷,想在這上面做文章,無論是結黨營私還是順水推舟,其目的無非是想把孤從皇位上拉下來。”
沉夜寂寂,蕭奕珩的語氣亦冷似鐵。
“主上有什麼命令盡管吩咐。”
“陵遊,你去告訴大司空,讓他暗中搜集靖國公的罪證,不得打草驚蛇。”
“是。”
“還有另外一件事需要你去辦。”
“主上請講,陵遊萬死不辭!”
“不需要你死,隻需去查一下江都有沒有個叫雲淮的人。”
“這……主上是又有什麼計策了嗎?”
蕭奕珩的眼風冰冷地掃過來,逼得陵遊倒吸一口涼氣。
“你當了這麼久的暗衛,還不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嗎?”
陵遊惶惶道:“屬下知罪。”
“限你兩天之内查清楚,否則孤饒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