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神都見識到神王擊敗提豐所展露的威能,從此再也沒有神祇敢挑戰宙斯的權威。連一心想推翻祂統治的波塞冬都很久沒有再動過心思。
而赫爾墨斯從此徹底赢得了神王的信任和諸神的尊敬。
就像阿波羅作出的預言一樣,赫爾墨斯不再隻是憑寵愛跻身奧林匹斯替神王送往迎來的神使,而是憑借此次對抗堤豐的功績赢得了不輸光明神的供奉與地位。
而卡德摩斯在阿波羅和雅典娜的指引和護佑下殺死了盤踞的火龍建立了忒拜城,憑借解救神王的功勞娶得美神阿芙洛狄忒與戰神阿瑞斯的女兒和諧女神哈耳摩尼亞為王後。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從前的平靜。至少在當時,包括澤費羅斯在内,大家都是這樣以為的。
那時祂們都不知道,在未來還有兩位永生不死的神祇降生于忒拜這座城池,甚至其中一位還得以有資格序列于奧林匹斯的主神之間。
“如果說你早知道,很多事就說得通了。”
澤費羅斯雖然知道想要從狡猾的赫爾墨斯面上看出破綻幾乎是不可能的,但還是緊緊盯着祂像蜂蜜色的雙眼。
“比如說宙斯被抽去四肢筋脈鎖在契裡瓊山洞時,你為什麼會知道堤豐将祂的筋脈藏在哪裡?或者說你怎麼知道堤豐會将雷霆權杖藏在德爾斐深處蓋亞的地縫中?”
“再或者……你怎麼知道憑一個人類吹奏可笑的葦笛,就能夠哄住惡風之主堤豐呢?”
欺詐之神那雙本就含笑的雙眼卻是一彎,緊接着就向西風神輕輕眨了眨,仿佛企圖用祂撲扇的眼睫釋放一個迷惑人心的魔法。
“少跟我來這一套。”風神的臉冷得像一塊挂霜的冰。
“哎呀,我可沒有繼承先知預言的天賦,更沒有得到命運女神的眷顧能夠解讀天命。”
風神的耐心就要見底,四周的風聲驟然尖利了起來,風中沁出的水汽瞬間凝成閃着寒芒的細薄冰刃,幾乎擦着赫爾墨斯的臉頰劃過,穿過了神使柔軟閃亮的褐色發絲。
“好好好,是我錯了。”
赫爾墨斯見風神面色不佳,也迅速調整了祂的表情,沒再繼續試圖蠱惑對方,反而燦爛一笑,哼起了歌來。
赫爾墨斯哼唱的歌曲是祂自己的頌歌。
雖然這篇頌歌有着嚴謹和諧又不失激情的韻律格式,也是澤費羅斯會喜歡的頌歌篇目,但祂聽到赫爾墨斯親自哼着那些贊頌祂自己的篇目,還是感到有些無語。
若是其他人恐怕還難以從澤費羅斯的冷臉上看出祂細微的情緒變化,但赫爾墨斯隻看一眼,就知道祂肯定是沒明白自己的意思,隻好猛地将曲調一轉,唱起了新的篇幅:
“……緻敬您,無形的和煦之風澤費羅斯……你溫柔的呼吸喚醒萬物,橫掃大地的保護與破壞者……”
“停停……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赫爾墨斯放棄祂自己的篇章轉而唱起有關西風神的頌歌,澤費羅斯即使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現在也意識到赫爾墨斯應該是在通過歌曲暗示什麼。
祂突然想起來甯芙克洛麗絲當時看到預言的時候,也是在法則約束下不能直言透露,隻能通過各種方法含沙射影。
明白過來的風神重新回憶了一遍赫爾墨斯唱的篇目:
“……不死神明的信使,執金杖的施惠神……行走穿梭在位面之間,跨越現世與來生的陰影,繼承記憶女神的回聲……”
“你……”澤費羅斯不是很敢确定自己的猜測,“你能同時經曆過去和現在的時間嗎?”
“嗯哼,是也不是。”
赫爾墨斯見風神終于有些上道了,也停止了演唱,
“除了世界的法則以外,一切界限對我來說都是可以跨越的。不管是時間的界限,還是空間的界限。甚至是……”
赫爾墨斯狡黠一笑:“甚至是世界與世界的界限。”
澤費羅斯有些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如果赫爾墨斯沒有在撒謊,那麼諸神包括神王宙斯從前都看錯祂了。
能夠随意跨越界限、在過去與将來之間任意穿梭……擁有這樣的神格,那祂根本從來就不是什麼隻能依附神王寵愛才能跻身奧林匹斯的寵臣。
“所以說,你早知道一切?”澤費羅斯半晌才重新調整好心情,再看向赫爾墨斯的态度也嚴肅了起來。
“我知道已經和将要發生的一切,還知道在千萬個宇宙中并未發生過和有機會發生的一切可能性。”
法則的約束力随着對方主動猜出而被打破,赫爾墨斯也沒有再賣關子。
“如果說阿波羅的預言神力是能夠窺探由命運女神編織的萬物由生到死的唯一脈絡,屬于在這個世界中必然會實現和發生的、命運必然的‘定數’;”
“那麼我能窺探的則是千萬條可能從未被紡出的絲線,未必被命運選中勾織、得以有機會固定變為現實的‘機緣’或是‘可能性’。”
“比如說,我知道今天來到這裡,有可能就會碰到你。如果我将自己的神格透露給你,這個世界就會因為你的選擇變化而在将來完全改變祂的走向。在未來,或許就能導向我更期望的那一條。”
“隻不過可能性瞬息萬變,所以我也不能百分百保證一切都能按照我的期待進行。”
赫爾墨斯晃了晃手中雙蛇纏繞的帶翼金杖,“說起來我的神格因為法則的約束,并不完整。還要多謝你和阿波羅作為支持,我才能夠稍微動用這份力量。”
現在即便是讓最不會看人臉色的戰神阿瑞斯來,也能看得出澤費羅斯面上的震憾了。
“也沒有您想象的那麼誇張,即使是在群風之神和光明預言神的神權庇護下,我也隻能是隐約觸及到這份神力的邊緣而已。不然我也沒法這樣活蹦亂跳,早就被法則強制抹去意識融入世界本源了。”
赫爾墨斯知道風神肯定已經在心裡給自己的名字上打上了高危的标記,好心解釋了幾句。
萬一風神不再信任自己,讓祂無法再自如翺翔在群風之間讀取随風散落細微之處各種訊息,那祂預測的判斷準确性恐怕也會大打折扣。
“那你也知道我……”
“噓——”赫爾墨斯豎起手指壓在自己唇上,
“不要随便說出來哦。語言文字都帶着記憶女神摩爾摩叙涅的神力,神祇的言語也有魔力。一句話總是被挂在嘴邊的話,哪怕謊言也會成真的。”
“不過你想問什麼我明白。”赫爾墨斯突然壓低聲音說道,“所謂命運——也有能夠被操作改變的空隙。我的父親就是利用了世界規則的漏洞,才能屢次躲避祂所恐懼的命運。”
澤費羅斯突然意識到什麼:“等等,那你剛才提到塞姬,難道是因為她……?”
“沒錯,就是您想的那樣。”赫爾墨斯欣慰地點點頭,
“再多的我也不能說了,畢竟我親愛的哥哥、真正的預言之神阿波羅才有資格透露命運注定的軌迹。您心中肯定也有數。”
“快去找到塞姬吧,她正等着您呢。”
“再見了,偉大的風神埃俄羅斯,您的榮耀護佑着大地。”
赫爾墨斯說着說着就唱了起來,用吟遊詩人的一句頌詞來和風神道别後,收起了神域,也消失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