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姬在河神的幫助和指點下順利在日落前,從灌木的尖刺上取回了足夠的金羊毛。
隻是即使跪在神殿階下的塞姬已經按照美神的吩咐按照要求取回了珍貴的金羊毛,卻仍然沒有令阿芙洛狄忒滿意。
或者說,塞姬沒有被那些暴躁好鬥的健壯金羊殺死甚至令祂有些失望。
“不用說,肯定是河神幫助你的。那些慣會見風使舵的小人。”
好在經過了這些時間,美神的火氣好像也散去不少,不再隻因為塞姬得到了幫助而感到出離憤怒,祂隻是輕哼了一聲,就默許了塞姬通過了這項任務。
隻是美神此時的寬容卻并非出于仁慈,而是已經想好了針對塞姬最後的考驗:
“看來,你确實是個頗有手段的女人。好吧,我可以允許你再次和我不争氣的兒子厄洛斯見面。”
聽見美神的話,塞姬的眼中終于散發出一絲希望的光芒。
“隻是因為你的緣故,讓我因為擔憂兒子的傷勢變得面容憔悴,我可不願這樣去參加天後赫拉的晚宴。還有你,這樣粗鄙的樣子,更不可能就讓你這樣去給我們的門庭丢臉。”
美神阿芙洛狄忒優雅又随意地倚靠在祂華麗的神座上,俯視着顫抖匍匐在祂腳下的塞姬,花苞一般的嘴唇微微一翹:
“我沒有多餘的神力可以分給你。所以你得自己到冥界去,請求冥後珀耳塞福涅将祂的美貌裝入這個匣子裡。隻要你明天能夠帶着裝滿冥後能使神祇恢複美貌的力量回來,使用它後去參加神後赫拉的晚宴。我馬上就讓你見厄洛斯。”
*
“那個卑鄙的女人又來找你了。”阿芙洛狄忒站在禁閉厄洛斯的房間門口說道。
“她還真是狡猾,我給她安排幾個簡單考驗,她沒有一個按照規矩來的。”
屋裡的厄洛斯動了動,過了好久才明白過來美神說的字符是什麼意思,趕忙踉跄着爬起來,伏在門上急切問道:“……母神!您是說塞姬,塞姬來到這裡來找我了?她想見我?”
因為許久未曾開口,祂的聲音甚至都沙啞了,就在愛神終于肯重新運轉起神力時,與阿芙洛狄忒相連的本源立即将美神近來是如何刁難塞姬的記憶原原本本傳回給了厄洛斯。
“你!……塞姬她隻是凡人!你怎麼能……她怎麼會有辦法到冥界去!她會死的!阿芙洛狄忒!她會死的!”
厄洛斯的怒火都被隔絕在了那堵沉重的鐵門之後。隻是盡管祂已經拼盡了力量,也沒能動搖美神設下的神力禁制。
“哼。”阿芙洛狄忒聽着門後厄洛斯不甘地撞擊,冷哼了一聲,“我看你是還沒看清楚你自己。你以為你叫厄洛斯,就真的是愛神了?”
“……你什麼意思?”
“你也太蠢了。你既沒有能夠繼承原始愛神的力量,更沒有傳承的記憶。隻有一個神名和諸多限制下才能使用的弓箭,你就真的相信自己就是原始愛神了?”
阿芙洛狄忒甚至都忍不住要覺得厄洛斯真是傻得有些可愛:
“我的意識在海洋深處蘇醒,必須得到蓋亞的骨血才能擁有由物質構成的真正神軀……我太貪心,想要利用烏拉諾斯雄性的血肉塑成更純粹的女性身軀,卻弄巧成拙,反而将愛神的部分神格連同這部分血肉殘餘的男性特質也一同排斥了出去,成了這具女性神祇腹中共生的胎兒。”
“本以為這個神子隻是獲得神軀附贈的意外之喜,沒想到你竟然還繼承了‘厄洛斯’的神名。不過也正好,倒替我擋下了許多的麻煩。”
“親愛的兒子,你難道沒想過?一個創世之初的原始神明,即使再次新生,也不可能會像你一樣的柔弱可欺呀。”
“不過别擔心。”美神阿芙洛狄忒通過相連的神力感應到小愛神厄洛斯的崩潰,詭異地笑笑,“畢竟血肉相連、母子一場,媽媽還是會照顧好你的。”
“你就乖乖待在這裡等着吧。”
*
冥界,自然是屬于亡魂的歸屬安息之地。
沒有一個靈魂能夠越過守門的三頭犬刻耳珀洛斯逃出冥府的大門,活人自然也沒法輕易抵達彼岸。
塞姬抱着美神給她用以裝斂冥後美貌的精美小匣,提着裙擺,拖着已經開始顯得沉重的身體,一步一步登上高塔盤旋而上的石梯。
從前希臘的要塞城池旁,山峰和海岸都有這樣聳立高大的塔樓,往往用硬木與石料為主要材料,再以青銅鋼鐵加固。作為照明的燈塔或是防禦工事,從前的領主常常建造用來瞭望和監察。
随着城市的合并,人口的增長,這樣的塔樓已經越來越少,塞姬登上的這座塔就是一座早已廢棄的瞭望塔。
站在塔頂的邊緣,塞姬咬緊了嘴唇,睜開眼俯瞰大地。
真高啊,高到能看到山峰連綿起伏的秀麗曲線,高到她一路走來時的慢慢長路看上去都那樣短暫。
流雲好像都已經能夠用手觸到,連鳥兒零落的叫聲都是從塞姬的腳下傳來。
讓塞姬幾乎都要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雲中的浮空島,曾經厄洛斯為她打造的如夢一般的美麗家園。
但是她很清楚,這場夢早該醒來。
塞姬深吸一口氣,自高塔之上一躍而下。
塞姬緊閉着雙眼,感受風聲随着自己的下墜在身旁呼嘯而過。
她聽見自己心髒在胸腔中咚咚跳動的聲響,等待着自己最後一次的降落。
“看來你确實很喜歡這種感覺。”澤費羅斯的聲音突然響起。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她猛地睜開眼,塞姬才意識到自己剛才一直屏着呼吸:“西風神澤費羅斯!”
西風神又一次以風托起了塞姬。這次祂沒有像以往一樣按愛神厄洛斯的要求掩去身形,而是自在舒展着祂的雙翼飛在她的旁邊。
塞姬突然就這樣近距離地看到這位一直不願現身的西風神,即使之前已經見到過好幾位不同風格的神祇,塞姬還是一下就被風神攝住了目光。
這位神祇的樣子與她原先想象的不一樣,但又那樣符合祂西風的神名。清澈而溫暖,山巒般挺拔秀美,泉潭般深邃悠遠。
濃黑似墨的長發被主人束起,寬松飄逸的淡紫長袍妥帖地包裹着西風神散發着柔和神光的神軀。
金線勾勒出花紋的層層褶皺在祂那對強壯美麗的潔白羽翼振翅間起伏搖曳着。既像餘晖間翻湧的流雲,又如月光下起落的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