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仰,偉大的愛神厄洛斯。”
門農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說來我能作為母親的兒子誕生,還是您愛神母子的功勞。您肯定是來接我哥哥的,我也該回到冥府了。”
随着門農的話,旁邊的空氣突然如水墨漾開一樣蕩起了淡淡的波紋,一位身披鬥篷看不清面目的神祇從中浮現,但身後一對無實體的黑色羽翼還是說明了對方的身份。
無聲無息無實體的黑色羽翼,是夢神摩爾普斯。
西風神和愛神與冥府的神祇都不熟悉,拿不準這位冥府的神祇是何态度,隻謹慎地點頭示意。
不料夢神也像那位寡言少語的冥王哈迪斯一樣,也隻沖愛神和西風神點點頭,擡起一隻手搭在門農肩上,随後就一同如水墨散開一般消失了,從頭到尾都未發一言。
随着門農和夢神的離開,此處構建而出的純白夢境也開始淡去,漸漸露出了外面本來的景色。
天光破曉,日神光芒萬丈的神車正從極東天地相接之處駛出。
“我想起來了,母神。”
澤費羅斯對天幕中還未徹底淡去的絢爛曦光說道,
“但你不要想再把我關起來了。用這種方法是不可能逃得過命運的。”
暖橘色的晨光仿佛有些不甘心,但也沒有辦法,很快随着太陽升起,黎明的曦光也被明亮的白晝所替代。
“你想起來了?”厄洛斯有些小心地問道,關于西風神的弟弟門農、以及和黎明女神的這一系列事情,歸根究底還是得算到自己的神箭和美神當初對黎明女神愛上凡人的詛咒上面。
“關于特洛伊戰争……應該是想起來了。”澤費羅斯說道,“不過之後我好像還有一部分沒有記憶,比如我是怎麼融合成‘風神埃俄羅斯’,又是怎麼再次分裂的。”
西風神皺眉,“我想要回憶的時候,就覺得很難受。”好像身體和靈魂都在恐懼中被撕裂……
“關于當初是怎麼融合的,我多少有點頭緒,但關于再次分裂……‘埃俄羅斯’大概并不是自願的。”
“算了,都過去了就不要想了。”愛神厄洛斯安慰道,“塞姬說想要回來了,你去幫我接她回家吧。”
“好。”正好澤費羅斯也想暫時逃避一下自己的事情,這時候愛神叫自己幫忙恰好給了祂完美的借口,“你不一起去見見塞姬的親人們嗎?”
“以後還有機會。”厄洛斯拒絕道,“而且我還是想先向塞姬坦白,之後再讓她的親人們知道我究竟是誰。”
*
“尊敬的西風神,您心情不好嗎?”
澤費羅斯被塞姬從思緒中喚醒,看到穿着輕薄衣裙的塞姬在自己托着她的風中顯得有些瑟縮,才想起來自己還托着一個凡人的公主,連忙緩和自己的力量,提升了些風的溫度。
“實在抱歉,我剛才在想一些我自己的事情……”澤費羅斯有些自責,若是将塞姬公主凍病了,自己還不知道應該怎麼與愛神交代。
“我不要緊的。隻是神明也有煩心事嗎。”塞姬說道,“如果您願意,可以與我說說,或許您會好一些呢?”
“這說來話長。”
澤費羅斯歎了口氣,呼出的氣卻暴露了神祇的心情,很快在空中結出了小冰晶紛紛落下,
“我想得到一個人的原諒;我找到他,換成另一幅樣子,我把我能給的都用來償還,最後才發現對方并不是我以為的那個人;
然後我想要放棄了,又碰到一個與他當初很像的人,這一次我處處小心,不讓他看到我本來的面目,我以為這次能彌補我的遺憾,不再重蹈覆轍,結果還是一樣,我們還是沒能避免決裂。”
西風神自己說着都覺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門農是凡人,他已經死了,自己簡直是在刻舟求劍。真是比天天守着蟋蟀的母親還要瘋。
“或許對方沒有恨您呢。”塞姬說道,“您為什麼覺得他恨您呢?”
“他明明可以不用去參戰的。”
作為凡人的塞姬公主估計也不會知道那許久之前的特洛伊戰争,澤費羅斯也不再過多顧忌,
“預言已經說了,他要加入的是一支必然會輸的聯軍,但他還是一定要去。而且他也說讨厭我……”
“原來神也和我們一樣那樣相信命運啊。”
塞姬也歎口氣說道,“如果不是神谕,我就不會被抛棄在山崖上,那我也不會認識您了,西風神大人。而且說不定戰死也是你您說的那個人既定的命運呢?或許他也隻是選擇去接受命運而已。”
“說實話,我還是羨慕您說的那個人。他起碼還是自己選擇的命運。而我作為城邦的公主,好像從來都沒有機會主動去選擇什麼……”
澤費羅斯隻能沉默。
祂也不知道所謂的命運的答案究竟是什麼,祂自己都是命運絲線中所謂關于神座預言的囚犯,連那立于奧林匹斯神權頂峰的宙斯也同樣會因為畏懼命運而吞噬妻子、親手将情人嫁與凡人,如今也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到了。”塞姬遠遠看到了半掩在雲中的浮空島,露出了笑容。
“尊敬的西風神澤費羅斯,謝謝您。因為當初遇到的是您,我才會覺得我的命運應當也不會太糟。”塞姬看不到沒有現身的澤費羅斯,但還是沖環繞着她的風眨了眨眼。
“所以我才有勇氣回來迎接我的命運。不管結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