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夜晚的王都不複白日的肅穆莊嚴,所有在陽光下被掩藏的罪惡和野望、渴求和瘋狂,都在夜晚偷偷尋找釋放的出口。
澤費羅斯恢複了近幾月在斯巴達附近行走時使用的凡人面貌,站在公館的大門之外,隻是遲遲沒有下定決心邁進去。
來往進出的人都無法對這個英俊的男人視而不見,隻是看他的裝束不凡才勉強按捺住内心的蠢蠢欲動,甚至仍然有膽大的人依然想過去開口搭讪,卻怎麼也沒法走近男人的身邊,隻能在附近打轉,好像被看不見的牆擋住了去路,最後隻能無奈離去。
站在斯巴達王都有名的愛麗舍街道、最華貴的公館門外的西風神,此刻卻罕有地發起愁來。
澤費羅斯原本覺得自己計劃得天衣無縫,隻是此刻将要實施計劃時,之前沒有考慮到的、此刻不知道何處而來的尴尬絆住了祂的腳步。祂之前都沒有想到過如此人性化的情緒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說來有些難以相信,但是在諸多神祇中,可以說不算年輕的西風神澤費羅斯,祂自誕生以來,還從沒有過情人。
在澤費羅斯化成凡人的時候,确實與斯巴達王子雅辛托斯有些接觸,不過與甯芙所說有所不同的是,澤費羅斯和雅辛托斯一直隻是朋友關系,而且祂也隻是把雅辛托斯當做年幼的弟弟,從來沒有往情人那方面想過雅辛托斯。
無論在諸神之間還是凡人之中,同性情人肯定不是常态,但也算不上罕見。
澤費羅斯聽到克洛麗絲所說的這條預言時,祂首先想到的能夠驗證預言的方法,就是弄清自己會不會與雅辛托斯成為情人。
斯巴達王都的愛麗舍巷是聲名遠揚的旖旎之鄉,那裡令貴族們流連忘返的公館不僅有着美酒與盛宴,也有溫柔清秀的吹笛男孩和面容姣好的窈窕舞女。
靡靡的絲竹鈴音和葡萄酒香悠悠地從雕花的門窗中飄出,引誘着路上的行人、告訴他們——這裡有着足以令他們愉悅和沉醉的一切。
按理說澤費羅斯作為出身提坦的不死者,身上流着的是繼承自地母蓋亞的純淨血脈,即便再是神位熹微祂在奧林匹斯山也還是有着一席之地,在人間按理更是可以大搖大擺來去無阻。
澤費羅斯也覺得,如果祂沒有化身“異鄉者澤文”在斯巴達與雅辛托斯相處那麼久、自己還隻是當初隻會四處遊蕩的純粹的西風神,祂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大步跨進眼前燈火通明的公館,毫無負擔地感受人間煙火繁華。然而祂現在竟然在門口躊躇。
不知道是因為扮成凡人太久,還是因為被甯芙的話所影響,澤費羅斯為自己不知道從何而來的軟弱和退縮而覺得心煩意亂。
自己将來真的會害死此刻珍視的小王子雅辛托斯嗎?
*
“澤文出現在愛麗舍巷?”雅辛托斯有點驚訝。
在愛麗舍一帶活動的那些人本來是雅辛托斯安排去監視他的異母哥哥阿爾塞塔斯的,阿爾塞塔斯經常在那些地方厮混,但澤文怎麼會出現在那裡?
澤文是到那裡去尋歡作樂,還是根本就是去和阿爾塞塔斯碰頭?
雖然沒有明面上宣告,但大家都知道,比起繼後所生的大王子阿爾塞塔斯,美麗高貴的缪斯女神克裡奧所生的小王子雅辛托斯才是斯巴達王心中的下一任王儲。
隻是小王子雅辛托斯還太年幼,被寵愛多年的繼後母子又太難纏,老國王也不想家裡鬧得太難看,所以一直沒有對外宣布王儲人選。
但是也不妨礙老國王私下裡給自己寵愛的小王子安排一些耳目勢力。自小聰明伶俐的雅辛托斯也對這些權力遊戲一點即通。
之前兩人剛剛相識時,雅辛托斯邀請過澤文和他一起住在王宮裡,澤費羅斯胡扯說自己隻是一個流浪的旅者,受不了王宮裡的拘束,拒絕了小王子的邀請。
雖然雅辛托斯曾經偷偷派人跟随澤文,想要找到他居住的地方,但是無一例外都跟丢了,澤文也很少出現在王都。
雅辛托斯到底還是怕澤文發現,隻能放棄。後來試探着問他的時候,澤文也隻說自己住在王都近郊的小鎮。
剛開始雅辛托斯還擔心自己會找不到澤文,但是事實證明即使他們不住在一起,澤文也好像和自己心意相通一樣,經常在自己剛剛思念澤文時,他就微笑着出現在自己面前了。
他們今天還一起去森林打獵,下午才和往常一樣在郊外的小路道别,怎麼晚上澤文卻一個人出現在那種地方?
“千真萬确,殿下。”跪在下邊的男人說,“不過我們的人隻看到澤文出現在公館的門口,一眨眼功夫就不見了,在附近幾家公館裡也都沒有找到。除非是在貴族私人的包廂裡。”
“知道了……”雅辛托斯揮手讓男人下去,“叫他們繼續盯着。”
“殿下……發現澤文大人是在安多公館門前……那個安多公館……”下面的男人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幹脆利落地起身離開,反而開始吞吞吐吐起來。
“怎麼?有話就快說!”
雅辛托斯注意兄長動向時,沒想到卻意外聽到澤文的消息。隻要想到溫柔的友人可能有着自己所不知道的一面,雅辛托斯就覺得心煩意亂,看到男人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更是火氣上湧,語氣也沉了下來。
“是,殿下……那個安多公館……最有名的是貌美的年輕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