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司硯的話一出口,辦公室的空氣仿佛滞了一瞬,逐漸彌漫一股微妙的氛圍。
周其泠立刻停下腳步,好整以暇地對上湯西與平音投來的目光,她知道她們在想什麼。
她無所謂她們怎麼看她與沈司硯,便是被認為她背靠沈司硯狐假虎威,周其泠也不甚在意。
隻見湯西面露求助地看了一眼她的老師。
平音沉默半晌,而後接過話題:“司硯,這次的春季系列産品目前處于設計企劃階段,等我把關審核完畢後,到時會一并同步給你們公司,如何?你大可以放心,你知道我對待工作向來是嚴謹與嚴格。”
沈司硯的臉龐浮着禮節性的淡笑,隻是說出來的話卻沒表現得那樣有禮:“說實話,經過上一次的纰漏,我對您這位學生的水平和能力持有保留的态度。”
湯西的臉色随着他的話音落下,轉瞬間面色發白,連帶着平音的笑容也立刻斂了起來,面色淡下來。
沈司硯視若無睹,繼續說:“既然她帶了設計稿過來讓您過目,不妨也讓我提前看下,對初步方向有個大概的了解,正好還能解除周小姐這方的疑慮。”
話音剛落,四周陷入僵滞的狀态,辦公室外步履匆忙,室内靜谧無聲,仿佛進行了一場無聲的對峙。
小段輕輕扯了扯周其泠的一角,兩人暗自對視,看熱鬧般立至牆邊,猶如在圍觀一場無關緊要的戲碼。
終是平音按捺不住,先開了口:“小西,你把完成的設計稿拿給沈總過目,他有什麼意見你記下來。”
湯西猶疑地看着平音,雙手緊緊地捏着一疊稿子,捏出一道折痕,“老師,我……”
平音卻沒看她,從她手裡抽出那疊設計稿。
她先粗略地翻了一翻,順手抽取最上面的一張反扣在桌面,然後把剩餘的攏整齊放在沈司硯面前。
“司硯,你看吧。”她看向周其泠與小段,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周小姐,你們若是想看 ,也可以過來看,隻是希望看過保密,這畢竟是我們公司的内部機密。”
不看白不看,周其泠上前幾步,站在沈司硯的身旁。
她沒上手,低垂眼眸落在那幾張手繪設計稿上,翻頁的動作緩慢,一張接着一張,給她的雙眸留足了時間。
五分鐘後,她看完所有設計稿,除了那張最先被小段瞧見的那張,此時正被平音拿一本書壓着。
周其泠沒有不依不饒,隻是看了眼桌面,重新揚起一抹笑容說:“平音老師,我們先告辭了。”
平音沒作聲,隻是眸子一直盯着沈司硯,等待他重新開口。
她與小段交換視線後,一前一後離開辦公室。
一樓在搬運各種物料,推車往來于過道,小段側身避讓,悄聲道:“我看到平音老師藏起來了。”
辦公室說小不小,說大也不是特别大,幾個人離得近,都能看到她的動作。
周其泠邊走邊說:“畢竟是得意弟子,總得保住。不會再出現借鑒或是抄襲,但凡出現,晚年不保,我相信她不會讓這種情況出現的。”
小段點頭。
過來的時候,是小段開的車。
車停在藝術園區的露天停車區,周其泠懶得走,站在門口等小段開車過來。
今天的天氣晴好,午後的陽光穿破雲層,穿梭于婆娑的枝葉之間,襯得這個冬日暖融融的。
還有大半個月過年,周其泠估摸着等過完年,三月份即能搬到新的工作室。
背後傳來徐徐的腳步,一道男聲冷不防出現在身側:“坐我的車回去。”
适逢小段開車停在大樓門口,降下車窗對着人喊道:“沈總好。”
沈司硯略一颔首,說:“小段同學,我找你姐有事,等下會送她回家。”
小段微微睜大眼睛,眸間閃過一絲尴尬,他看看這看看那,暗自猜測開車的那段間隙裡發生了什麼。
而周其泠沒有說話,似乎默認了他的話。
“姐,那我先走了?”小段遲疑地問。
周其泠點點頭:“路上小心。”
一輛車子緩緩駛離,片刻,另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在眼前緩緩停下來。
沈司硯的司機當即下了車,替他們打開後座的車門。
沈司硯率先走下石階,站在後座車門旁,回頭看她:“你對旁人這麼客氣,對我,卻連消息都不回。”
周其泠忽地旋出一抹笑來,帶着笑意輕聲道:“我在忙呀。”
仿佛那半個月刻意不回消息的人并不是她。
她走近,彎下腰,擦過他抵着車頂的掌心,坐進車内。
沈司硯站在車外,琢磨片刻後也坐了進來。
車子慢慢開出藝術園區,周其泠在回虞以梅的消息,大嫂這些天看了不少商鋪,替她和孟櫻選了四家在她看來較為不錯的房子,其中三處都是自己家的産業。
她點開照片一張張滑過,順手把照片和信息轉發給孟櫻,讓她一起看看。
眼底的餘光裡,盡是沈司硯的身影,他正在偏頭看她。
他的視線移到她的手機,他問了句:“在看房子?”
周其泠收起手機,道:“沒有,隻是在幫朋友參謀。”
沈司硯的目光不經意從她的手機掠過,問道:“看起來是商鋪?你朋友要開什麼類型的店?我可以一起幫忙看看。”
周其泠的眉眼掩住一抹詫異,“高端花藝店,附加咖啡甜品服務。不知沈總您在選址方面有經驗嗎?”
沈司硯沉吟須臾,說:“既然做的是中高端客戶,群體的消費能力和生活品質比較高,商鋪的地段位置很重要,商業中心或市區的CBD寫字樓附近為最佳。”
大嫂提供的四處商鋪确實在這個範圍内,自家的那三處不着急,過年前抽個時間一起實地考察看看。
“之前在辦公室,你或許不知道,”耳邊冷不丁被扔下一顆重磅炸/彈,“湯西是平音的女兒。”
周其泠猛地扭過臉直直地看了他許久,“她不是沒有結婚?”
沈司硯撣了撣褲腿上的褶皺,輕笑道:“沒結婚也可以有女兒,不是嗎?”
周其泠全然沒想到平音與湯西之間竟還有這一層關系,那許多事都說得通了。
也難怪她對湯西如此縱容與寵愛。
上一回湯西犯了那麼大的錯誤,不說開除,平音竟還能把重要的項目交給她。
幾年前坊間有傳言,湯西的得獎作品是由其老師平音在幕後操刀設計。
此言論一出,立刻在設計圈掀起巨大風浪。
平音的公司很快辟謠,湯西是平音的學生,一脈相承,風格相似很正常。
這些年,漸漸沒人再提起這樁無頭官司。
沈司硯說:“涉及到個人隐私,我能對你說的隻有這些。依照我對平音的了解,她不會允許湯西再用那張圖。”
周其泠點頭:“我也是這麼認為,所以當時我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沈司硯取過一瓶氣泡水,擰開遞過來:“你可以放心,我們公司與平音有業務合作,同樣也不會允許再出現類似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