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沈司硯悶不吭聲走在前面,周其泠握着手機一壁給大嫂回消息報平安,一壁慢騰騰地踏着前面的那道影子。
古鎮的路小而窄,蜿蜒曲折,七彎八繞,每一盞路燈相隔十萬八千米,相鄰的建築屋門開了一道小縫,間或透出一縷光來,清淺灑落在石闆路上。
路過其中一戶人家,屋裡小院傳出來“咿咿呀呀”的戲曲聲。
周其泠有些新奇,停下腳步,微微傾身向内,聽得那叫一個樂呵。
雖說聽不懂唱的是什麼意思,隐約覺得挺有意思。
正當她聽得入神之際,身旁突然出現一道身影,定定地駐足在她的身側。
周其泠的視線偏移分寸,在這昏暗沉寂的夜晚,被這突然出現的人吓到,貓着腰往黑色木門上倒去。
刹那間,沈司硯扶住了她,雙手緊摟着她的肩膀,半擁在懷裡。
他穿了一件蓬松的黑色羽絨服,身軀柔軟又帶有難以忽略的溫度。
主人在屋裡頭喊道:“誰啊?”
周其泠驚得差點兒跳起來,連忙拉過沈司硯的手腕往外跑。
跑到幾十米遠處,她跑得喘不過氣來,慢慢停下了腳步,最後扶在大腿上喘息。
回頭一瞧,沈司硯沒有半點兒感覺,面色如常地回望她。
片刻,他收回視線,繞過她徑自向前闊步走去。
周其泠平複呼吸,站起身,忍不住啧了一聲,從方才談完,沈司硯便是這麼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看起來并不想搭理她。
她聳聳肩,重新跟上前去。
前面的人走幾步停幾步,與她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周其泠大概知曉他是為什麼生氣。
很多時候語言需要包裝,如何不把一樁明知沒結果的事包裝得體,顯得不那麼赤/裸裸,這是一個學問,也是一門說話的藝術。
隻是周其泠不想與他繞彎子,明明白白地開始總比稀裡糊塗得要好。
周其泠眼睜睜地看着他在兩條小路中選了錯誤的那條,她在背後喊道:“沈司硯,你走錯了!”
沈司硯倏地頓住腳步,将信将疑地回頭看看她,又望向那條路,一時沒有動作。
周其泠就知道他不識路。
先前在蔣老師家也是,特意等在外面讓人帶他出去。
沒想到現在不認識路也敢胡亂在前面帶路,古鎮的小路彎彎繞繞,可比城市裡的道路複雜多了。
這回她走在最先,腳步深一腳淺一腳踏在石闆路上,月色灑落一地,她的身上像是披上了一間銀灰色的月光罩衣。
路口有一個大爺推着鐵皮桶在賣紅薯,周其泠此時對什麼都好奇,立馬小跑過去問東問西。
她很少吃這種東西,印象中隻在小學放學的時候被同學請了一個,靜姨當時看到不肯讓她多吃,說路邊的東西不衛生,吃完會壞肚子,好帶把她哄住了。
此時在古鎮見到如此具有年代感的東西,周其泠半好奇半期待地盯着那黑乎乎的鐵桶,“大叔,給我裝一個。”
餘光掃到身後那道身影,她立即改了口:“還是來兩個吧。”
大叔迅速地從鐵桶裡取了兩個熱騰騰的烤地瓜,一并裝在個塑料袋。
周其泠拎了便往路口走,幾步的路程,随即看見那棟熟悉的民宿,以及正在探出門外張望的關雪。
“怕你們找不到回來的路,我還想給你們打電話來着。”關雪一眼瞧見她拎過來的紅薯,笑吟吟地說,“那大叔怕冷,冬天難得出攤,倒是讓你們碰到。”
周其泠遞過去:“雪姐,吃嗎?”
關雪搖搖頭,轉而說道:“簡骐喝得太多,我還得回去照顧他,司硯,以後他找你約酒,你不準和他喝。”
話落她又風風火火地轉身進了民宿。
周其泠回頭,晃了晃那袋紅薯,問他:“吃不吃?”
沈司硯的視線輕飄飄地掃過,越過她走入屋裡,先上了樓。
周其泠皺眉望着他離去的背影,不吃拉倒!
周其泠一進屋把紅薯扔在桌上,先到衛生間洗漱。
她在裡面待了整整半小時,最後捂着小腹趿拉着拖鞋出來。
怪不得她從晚飯後好感覺到小腹有些墜墜的,原先還以為是受涼了,路上又累着,全然沒料到是來了生理期。
小鎮裡的外賣少,僅有的幾家商鋪早早地打烊休息,她又沒帶衛生巾。
周其泠蹲在床頭,給前台打電話尋求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