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桢取下周其泠的行李箱,沖對面打了聲招呼:“表姑,今天這麼早下班呢?”
那女生點點頭,投來的視線落在周其泠身上,微微一頓,開口道:“小泠回來了。”
周其泠嗯了聲,喊了聲:“薇薇表姐。”
而後把包甩到身後,快步走向電梯。
周若桢拉着箱子跟在身後,應付着耿薇的各種問話,一面留神自家小姑的臉色。
周若桢知道這倆人從小就不太對付,一個看不慣另一個。小時候這倆常常吵架,嚴重的甚至還打過幾次,後來年歲增長,兩個女孩子突然變得斯文起來,連吵都不怎麼吵了,隻是關系始終疏離。
雖說都是他姑,但還是有遠近之分,一個親姑,一個表姑。
撇去血緣關系,他與周其泠從小被養在一起,情感上自然更偏向她,雖然他這小姑總是像公主奴役仆人一樣不停地使喚他。
周其泠一到家,先去找爺爺。
周望儒老先生早早地退休,退休生活比周若桢那個年輕小夥還豐富。
尋了一圈沒找到人,管家說老爺子出門釣魚還沒回來,周其泠索性上樓回自個兒房間休息。
靜姨把這段時間以來收的快遞都給她放在儲藏間,幾個月下來,足足有半面牆那樣多。
她一個個找,找個十分鐘,終于找出她媽寄過來的禮物,拆開一看,還是一條項鍊。
這些年裴雲露送她的項鍊,不下十條,有些甚至是重複的款。
周其泠有些意興闌珊,把項鍊丢進抽屜,餘下的快遞一樣沒拆,回到卧室撲倒在床上睡着了。
剛睡下沒多久,靜姨在門口叫她下樓吃晚飯。
她睡得正香,夢也才做到一半,她在撈一尾丹頂,撈了幾回始終撈不到,然後被靜姨的聲音吵醒。
她煩躁地把腦袋塞到枕頭下,企圖隔絕外界的嗓音,然而敲門聲不止,周其泠扔了個枕頭,睡意随之也被扔了出去。
周其泠起來洗了把臉,靜姨仍候在外面,看見她迎上來說:“就等你下去開飯了。”
周其泠不以為然地說:“那讓他們先吃,我又沒說一定要等我。”
靜姨哄着她,攬着她一起下樓,“是老爺子說一定要等你,他一回來知道你回來,特意吩咐廚師做你愛吃的菜。”
好吧,還是爺爺對她好。
果不其然,樓下正準備開宴,因不是正式家宴,到的人也不多,一家人坐了張圓桌,她爺爺周望儒坐在主位。
周其泠快步走過去抱住爺爺,撒着嬌:“爺爺,我好想你哦!”
老爺子退休前嚴肅厲色,家裡的小輩都怕他,唯獨周其泠敢爬到他的腿上扯他的頭發。
這些孫輩裡面,他也最寵她。
老爺子慈愛地拍拍小孫女的手,“在外面待了這麼久,總算是回來了。好了,開飯吧。”
老爺子讓周其泠坐在他旁邊,另一邊坐着周其泠的老父親周定棠。
老父親看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見周其泠連看都不看他,周定棠忍了半天沒忍住,從鼻子哼出一聲,冷聲道:“學的什麼規矩?讓這麼多人等你一個人吃飯。”
周其泠充耳不聞,高高興興地用公筷給爺爺夾菜,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樣。
周定棠決定不去看這糟心女兒,轉而問着坐在對面的侄媳婦:“小楓啊,上回提過你那個當醫生的表弟,元旦他若是有空,抓緊和小泠見一面。”
周其泠放下筷子,默默翻了個白眼。
看來今天這頓飯,是注定不讓她吃了。
被突然點到名的苑楓稍顯吃驚,擡頭看看周其泠,眼底露出幾分為難:“大伯,先前我和表弟提過這件事,他的意思是,他現在的工作實在太忙,常常倒班晝夜不分,無法顧家,所以他暫時還不考慮戀愛。”
說着苑楓歎了口氣,“主要還是怕耽誤小妹,像他們當醫生的,有時候有手術,忙起來真的顧不上家裡。”
周定棠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餘光瞥見小女兒好似故意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他狠狠地瞪她一眼,而後和善地笑着說:“沒事,你不是和沈家的妯娌關系不錯嗎?你什麼時候找個機會,幫你妹妹牽個線。”
周其泠實在忍不住,喊道:“爸!”
老爺子中氣十足地吼道:“還讓不讓人吃飯了!沒回來之前盼着人回來,回來了又開始各種做幺蛾子,我看你啊,簡直是越活越回去了。”
周定棠好歹也六十歲的人了,被老父親當着一群小輩斥責,老臉無光,火辣辣地燙人,再看小女兒,似乎無憂無慮悶頭吃飯。
他搖了搖頭,是啊,越活越回去了。
他和她計較什麼呢?難道他真舍得她一直在外面待着不回家?
一頓飯吃得磕磕絆絆。
周其泠吃完便被大嫂拉到客廳噓寒問暖,問她上周的蛋糕吃了沒好不好吃,那邊的衣服夠不夠穿要不要再送一批過去,吃得還習慣嗎要不還是帶個阿姨過去做飯……
從頭問到腳,事無巨細。
周其泠挨不住嫂子的關愛,連忙向大侄子眨眨眼求救。
正好手機進來一通電話,周其泠迅速拿着手機跑到後院的花園,走出來才發現是沈司硯打來的。
她關了聲音,沒立刻接起來。
周其泠拐入長廊,走到另一棟小樓,屋内影影綽綽走過兩道身影,影子輕淺落在牆上,傳來窸窣的說話聲。
她剛要走,聽到他們在說她,腳步頓住,正大光明地偷聽牆角。
說話的是她二嫂苑楓:“咱們當小妹是香饽饽,可人家不那麼以為啊,沈家小的那個我不知道,大的肯定是不願意的。”
她二哥冷哼道:“他還看不上,大我們小泠那麼多歲,他就好意思??”
周其泠抿唇淺笑。
手機上的名字還在不斷閃現,不知道他們說的沈家是不是她手機裡的這個姓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