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大福走上街頭,背着書包強裝鎮定在車站等車。
遠處終于徐徐駛過來一輛綠色的叮叮車。
黎大福以為自己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直到坐上叮叮車,在車窗看到銅鑼灣沿途的繁華街道和步履匆匆表情壓抑的行人,再次感受到那種鋪天蓋地格格不入的孤獨感,黎大福才咬着下唇嘤嘤哭出聲來。
從鼻孔裡鑽出一個大鼻涕泡。
“小朋友你沒事呱?”一個阿婆提着菜籃子坐到黎大福旁邊。
“我沒事,謝謝。”黎大福的鼻涕泡破了一個,朝阿婆笑了笑。
“被人欺負了,要回家告訴大人,”阿婆從菜籃裡掏出一根胡蘿蔔,“這個給你。”
黎大福雖然完全搞不懂阿婆為什麼要送他一根胡蘿蔔,但猶豫片刻還是伸手去接了。
“多謝。”黎大福把胡蘿蔔插|進右邊的書包袋。
到下一個站,目送阿婆從前門下了車,黎大福深吸一口氣,坐得更端正了。
他的目的地,是江大哥家。
大概也隻有大哥家了吧。在香港這個地方,唯一能讓黎大福有歸屬感的,就是江擴的所在地,不管那個所在地是在哪裡。
黎大福趴在車窗邊上,任由風吹着塊面。阿婆走後,黎大福變回一個人孤零零坐着,淚腺又開始失|禁。
叮叮車價格真實惠,但速度也是真慢。黎大福從銅鑼灣那個叮叮車站坐到學校附近,足足需要一個多鐘頭。
終于到站,黎大福輕輕揉了幾下哭腫的雙眼,一步步踩下樓梯。刷了八達通後下車。
自己那輛單車,正孤零零地在學校的車棚停着。學校保安靠在椅背上看翡翠台開獎,嘴裡興高采烈大聲喊着開獎球的号碼,仿佛下一個中幾百萬的就該是他了。
黎大福想起自己那對發錢寒的父母,以及兩人天天挂在嘴旁的移|民美國,眼圈又有點熱乎乎的。
奇怪,今天怎麼那麼容易哭呢。
在原地調整好情緒之後,黎大福才徐徐走過去車棚。騎上自己的單車,往江擴家的方向狂飙過去。
晚上黑魔仙跟中二病兩個過來吃飯。江擴出了客廳,瞥見黑魔仙那兩片紫色香腸嘴唇,霎時間又是胃口全無。
為了讓自己能順利吃下晚飯,江擴隻好跑到樓下吃腸粉。
剛下了昏暗的樓梯,就瞥見遠處有個人不要命似的飙着自行車,以神速朝這邊沖過來。
黎大福眼尖,一下子就發現街頭的江擴,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和江擴中間還隔着一條低矮的欄杆。
“大哥!!!!!!”那飙車族拖長聲調,昂起脖子大吼。
江擴猛地瞪大雙眼。
大哥?!
腦子還沒拐過彎,那人已經一副不要命的樣子沖到欄杆面前。
“喂!小心欄杆啊!”江擴汗顔。
這時黎大福才發現面前那道低矮不顯眼的欄杆,可惜已經晚了。車離欄杆僅有兩米之遙。
黎大福緊閉雙眼,認命了。
車刹住是刹住了,但車輪一歪,直接卡在欄杆中間,黎大福整個人往前一飛。精彩了。
黎大福整個人的身軀往江擴身上撲過去,江擴下意識張開手臂。
胸脯與胸脯結結實實撞在一起,一聲悶響。江擴幹嘔一聲,緊接着雙手摟住黎大福。
“幹嘛來了?”江擴小聲問。
黎大福沒有答話,委屈巴巴地吸了幾下鼻子。
“哭什麼。”江擴無奈,搓了幾下黎大福的背。
“大哥,我好害怕啊。”黎大福哽咽道。
“有什麼好怕的,我不是接住你了?”江擴又搓了幾下黎大福的背以表安慰。
“你以後都要這樣接住我。”黎大福靠在江擴肩膀上悶聲說道。
江擴搞不清楚明明隻是單純一次摔跤意外,怎麼會突然莫名其妙煽情起來。
更不妙的是,自己身上某處好像有了異樣變化。少年要發|情,攔都攔不住。
感動嗎?不敢動。
“大哥,你......”黎大福不小心剮蹭幾下。
“ 不許動。”江擴咬着牙說。
黎大福很聽話地靜靜趴在江擴身上,兩行熱淚打濕了江擴的肩膀。
直到樓梯傳來幾聲複雜的腳步聲,江擴才下意識把黎大福推開。
“大哥,你......”黎大福正要開口,江擴又擡手捂住他的嘴。
“噓,收聲。”江擴悶聲說道。
良久樓梯出來三個人,大哥榮,黑魔仙和中二病。
其中江廣榮跟江收見了黎大福,雙眼同時瞪大。
“黎大福!”江收興奮起來。
江擴皺眉,下意識把黎大福拽到自己身後。
“小擴,你欺負你好朋友了?”江廣榮對着黎大福紅腫的眼睛咂舌。
江擴白了他爸一眼,轉身對黎大福說,“别管他們,我們走。”
“你這個兒子都講禮貌咯。”黑魔仙點了根Kent牌香煙,陰陽怪氣道。
“小三也有資格提禮貌。”江擴悠悠回怼。
黑魔仙臉色一變,兩片嘴唇明顯更紫了。
“怎麼跟你媽說話的?”江廣榮喝道。
“要我說多少遍?她不是我媽。”江擴對黑魔仙抛了個冷眼,轉身把黎大福的車擺好。
倆人進了隔壁的小腸粉店,找了位子坐下。江擴趁黎大福不注意,悄悄扯了幾下褲子。
與此同時江廣榮幾個上了車,已經開遠。
“吃了嗎?”江擴問。
黎大福搖頭,緊接着癟起小嘴,又趴到飯桌上哭得梨花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