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安車上，孫雯雯非常沉默。她雙手支撐着坐墊，慫着肩，兩眼黯淡無光地看着不停搖晃的窗簾。

程少商知道她情緒低落，任她發了一陣呆，見她仍無動靜，似乎連眼皮都不怎麼眨，終于忍不住發話道:“我見今日唐家娘子，在一旁看了你好幾眼，似乎不是很高興。”

孫雯雯終于緩緩舒了口氣，慢慢轉向程少商，歎道:“誰家夫君接二連三地舍命救同一個女子，他夫人都不會高興。但是唐夫人明顯是想多了，唐振濤隻不過是急霍将軍霍夫人所急而已。”

程少商一臉詫異:“此話怎講？”

孫雯雯微撅嘴巴，低頭看向自己的腳尖，緩緩吐出心中郁結:“他自己說的啊，食人俸祿忠人之事。”

程少商笑起來:“那也許隻是他的說辭嘛，當初受黑衣人襲擊的時候，他可沒有拿子晟的俸祿。”

孫雯雯反應敏捷，快速應答道:“可是當時你和霍将軍也都在場。”

程少商依然帶着笑意，問:“所以，這就是你一路上不開心的原因？”

孫雯雯哀怨地看回程少商:“我也知道這世不該對他再有幻想，我們已是路人。可是，你對着一張頂着前夫臉的人，實在是意難平。”

程少商有點懂了，自此認識了孫雯雯之後，她無數次想過和霍不疑形同路人的場景，那真是叫她肝腸寸斷。她呆呆地點點頭，兩人一路再無多話。

一起回到霍府，崔大已經尋來了，他見到程少商和孫雯雯一起走進來，立馬迎過去，先給程少商請了個安，然後對孫雯雯急急地說道:“汝今日去看唐屯長了？為何不等吾一起呢？”

孫雯雯這一路已回過神來，她笑着對崔大回道:“要你去幹嘛呀，你可是大忙人。再說，唐公子救的是我，我阿父已經先送了一堆禮物了，我就趁早去謝了人家，也是了了一樁心事。”

崔大見她說得如此輕松愉悅，也沒再多想，高高興興地牽着孫雯雯，三人一起走入大堂。

霍府管事已經備好午膳，程少商見隻放了三份食物，問:“子晟呢，不回來用膳麼？”

阿起回道:“啟禀女君，早朝後，太子殿下留主公在東宮議事了。”

程少商翻了個白眼，對孫雯雯，崔大道:“那你倆陪我用膳吧。”

于是，三人一起入席。吃飯間，崔大講了好多他在西北的趣聞，講到那些遊牧民族炙肉未熟，血流指間而食之，以動物皮毛為氈帳，父子同穹廬而卧，特别是講到他們好以敵人頭骨為酒器，還有妻後母，報寡嫂的習俗時，把在一旁的蓮房聽得是瞠目結舌。程少商，孫雯雯雖對這些習俗早有所知，但聯想自己今朝的處境，還是忍不住啧啧稱奇，連連歎息。

崔大說得唇幹舌燥，把一盞米酒一飲而盡，而後揖手對程少商說道:“雖然這些遊牧民族茹毛飲血，威猛強悍，但是他們之中義薄雲天之人衆多。而且，他們好勇尚武，欺弱慕強。對于異族，隻要能把他們打服氣了，他們才會甘願臣服，而這之中就有我們霍将軍。”

崔大說着激動起來，不禁站起身，雙手比劃道:“聽聞霍将軍在西北時，曾三擒三縱一個叫土方部落的首領，使其最終對霍将軍死心塌地，鞍前馬後，雖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其他一些部落聞之，也紛紛示好，願與我朝和平相處。隻有一些膽子肥，胃口大的，不情願追随我朝，多次想方設法地攻打甚至襲擊我軍，均被霍将軍一一擊敗。所以，西北部族皆稱呼霍将軍為戰神，對其敬仰不已，很多屠各首領都欲将自家女子獻之，均被霍将軍拒絕。不僅如此，不少當地女娘對霍将軍也是崇拜癡迷，霍将軍所到之處，她們都争相圍之看之。所以，吾上回遣送軍資去西北時，不少人都來吾這兒打聽霍夫人是何等仙女，竟然能讓如此天人之資的霍将軍不僅動了凡心還願意從一而終。”

程少商聽完，默默地啃着手中的餅子，滿頭黑線。孫雯雯笑眯眯地看着她，悠悠說道:“緣分這事，無法解釋清楚。有個時候，不一定上外貌要怎麼樣，關鍵要性情相對，但最最重要的，還是在恰當的時候遇上恰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