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吓到的蘇小蠻沉默且乖巧,令人愛不釋手。
老三替他擦手的時候問他:“離開這裡後,會想做什麼呢?”
蘇小蠻愣愣,但精準給出答案。
“想讀書,想上大學。”
老三點頭:“大學是什麼樣子的?”
蘇小蠻提起大學會比較有勁兒。
“大學是知識的殿堂,你可以在這裡得到你想要的、無法解釋問題的答案。也許還能交到很好的朋友,也許會談一場戀愛,反正肯定會有光明的未來。”
老三喜歡聽蘇小蠻講話,很有文化、也很有希望的樣子。
所以他想把希望和未來還給蘇小蠻。
他給蘇小蠻松了手腕的繩子,然後握住了他的手。
“跟我走。”
蘇小蠻沒往自由的角度想。他從一個人販子手裡轉向另一個人販子,根本就沒有任何燦爛的想法,隻是覺得自己命挺苦。
老三帶着他搭車,牛棚車一大股味,蘇小蠻暈暈乎乎,被老三抱着,兩隻手鉗子似的困住了他。
蘇小蠻被看得很緊,但吃飯吃得挺飽,身體好像漸漸有了些力量。他謀劃着逃跑,表面上隻能對老三順從。
老三看上去不像是逃命,他偶爾經過市集,還得下去晃一晃,給蘇小蠻買點東西。
隻是他買的那些東西,在蘇小蠻看來,實在是奇怪。
什麼五彩絲絡編織成的鴨蛋皂,什麼牛草做成的螞蚱……
老三把小孩兒玩意兒一股腦丢給蘇小蠻,臉頰紅着心口躁着。
“喜歡嗎?”
蘇小蠻心裡嫌棄,但表面上卻熟練的順從着,甚至像個漂亮的洋娃娃,低低的說着:“喜歡。”
隻是一句“喜歡”,便能夠叫老三的心飛起來。
老三說:“你喜歡就好。”
蘇小蠻不喜歡,他覺得相當沒有品味,隻是他好像習慣了虛與委蛇,又好像他其實沒有選擇。
這份平靜很快被打破,老二帶着人回到的小屋,已經人去樓空。看貨的、送貨的,兩邊難堪,匪頭老大發話要把人帶回來,活的死的都行。
于是一場捕捉行動正式開始。
老三想要帶着蘇小蠻回自己家鄉,他告訴蘇小蠻,那邊有野生的百合花,花開的時候漫山遍野。
他覺得蘇小蠻會喜歡,但蘇小蠻隻是默默藏着牛車上撿到的玻璃碎片。
蘇小蠻反複比劃着他的脖子,在每一個夜裡,都恨不得把玻璃片插進老三脖子裡。
他渴望着鮮血、死亡和徹底的解脫,哪怕是讓他變異成某種怪物也行。
長時間的奔波讓他時常眩暈,他分不清暈車還是變異原因,他反複摸着玻璃碎片,像是撫摸着最後的救命稻草。
晚上,蘇小蠻去了老三家。
他家已經是危樓了,牆壁蕭瑟,一邊覆蓋着蜘蛛網似的白色的粉末。
老三綁着蘇小蠻,簡單費力的收拾出來一間小卧床,屋子中央點着一股小小的火苗,家裡沒米,老三簡單煮了碗紅糖雞蛋。
當夜,蘇小蠻靠在老三懷裡,手裡還捏着玻璃碎片。
已經有幾天了,他漸漸也明白了,興許這是最後的機會,他沒有什麼明天了。
玻璃片鋒利割手,他手心鮮血淋漓。
老三根本沒睡,他是常年在刀口舔血的人,在這個節點,風吹動着外面的紫薇花,他嗅到了血腥硝煙味。
下一秒,房屋外便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法外之地,匪頭帶着一群人圍了這裡。
“喲,年紀輕輕就學人搞私奔那一套?怎麼着,還把自己給美上了?老三啊。”
匪頭痞裡痞氣,嘴巴點着煙。
匪頭覺得老三也算員工了,可以給點機會,隻要把人交出來。
老三不交,匪頭當即就把這地方圍了。
“不交?那不行。聽說你很喜歡這裡,你父母年輕時候生活在這裡,現在我把這裡圍了,添兩把火,不交人,你們就一起死!”
老三想帶着蘇小蠻跑,蘇小蠻跑不動,匪頭帶了好多人,三兩下圍過來,老三跟一個人打、兩個人打,可人始終打不完,老三想了想,往蘇小蠻手裡塞了張卡。
他那麼使勁兒,希望蘇小蠻握住,可觸碰到的,卻是刺棱棱的玻璃片。磨得鋒利的玻璃片,帶着透明的不信任度,割傷了老三的手心。
銀行卡混着鮮血,遞給了蘇小蠻。
老三深深看了眼蘇小蠻,同他說:“如果你逃出去,就替我去上大學,我和我的同齡人都沒是廢物,沒念過書,更沒上過大學。”
蘇小蠻到這會兒,才隐約感覺出一點東西。
他說不明白,也說不出口,隻是覺得說出來會很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