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驗貨”的臨近，逃跑的概率隻會更低，一旦“驗貨”成功，他被令一方監管，那就徹底完了。

他必須得找到一個逃跑的機會。

現在的處境相當糟糕，他被關在不知道哪裡的山區，也不知道村子裡的人跟匪徒有沒有關聯。

假設他逃跑以後，必須得先聯系誰？阿太那邊有叔叔，不一定真的能接到電話，阿太報警了嗎？思來想去，他隻能厚着臉皮去聯系蕭一鳴。

想到蕭一鳴，他又有點想念了。

懷念有憂慮、但人生隻有未來的日子。

蘇小蠻悶悶不樂，老三注意到了。

老三不知道怎麼哄人開心，他給蘇小蠻唱鄉音小曲，希望蘇小蠻能好好睡覺。

蘇小蠻被吵得受不了，讓他閉嘴。

老三就閉嘴了。

“不好聽？”

蘇小蠻翻白眼：“難聽死了，五個音都沒在調上。”

老三覺得他說得好對，罵人都罵出文化人的水平。

唯一還算擅長的唱歌哄人都做不到，他撓了撓頭：“那怎麼樣才能讓你開心點呢？”

蘇小蠻覺得他在放屁。

“我怎麼可能開心？”

他都快要死了，怎麼可能還高興得起來？

老三什麼都沒說，後頭帶了本童話故事回來，給他講。

很多字老三都不認識，給蘇小蠻讀的時候，還在蹩腳的拼音。

童話故事書不好笑，比較好笑的是老三學拼音的時候。

每次看他那副笨拙的樣子，蘇小蠻就會笑。

蘇小蠻笑起來很好看，老三會被他的笑容晃到，蠻不好意思地的過臉，倔強着面子，默默紅了耳根。

這時候的老三心坎都是甜的。

山裡正午太陽很大，蘇小蠻吃飽喝足，躺在地上就發熱。

蘇小蠻烤得暈乎乎的，皮膚上泛着一層薄薄的汗，整個人像是泡在潮濕瑩潤的水膜中。

老三給他念書，蘇小蠻刻薄吐槽糾正着他的鄉音。

“你什麼學曆？”

“沒讀過書。”

“哦文盲，那怎麼當起人販子了？”

“沒學曆，早早出來混社會了。找不到工作，搞這個掙錢。”

老三某些話直接刺痛了蘇小蠻的心，他讀那麼多書，拼了命抓學曆，可不也隻是這樣？他跟那些在社會上混的人有什麼區别？

他思來想去，終于找到了可行的漏洞，并加以攻擊。

“這是違法的，沒有道德的，這是錯的！”

老三用亮晶晶的眼睛直視他：“可我找不到工作，我隻是一個下等人，沒有基因優勢，掙錢的工作輪不到我。像我這樣的人，連媳婦兒都娶不到，不如铤而走險幹票大的，從此金盆洗手，和和樂樂過下去也可以。”

蘇小蠻沒談過戀愛，但人類終極人生目标好像都一樣。他也想找個喜歡的人，然後一輩子平平淡淡在一起，可他什麼都實現不了了，他覺得很悲哀。

他又問：“那你喜歡什麼類型的？”

老三聲音瞬間啞了：“……喜歡……”

老三咽了咽口水，目光移向蘇小蠻，又匆匆移開。

他也不知道咋回事，提起喜歡，首先閃現的是蘇小蠻的那張臉。

但他哪能承認，硬着頭皮說：“喜歡學曆比我高的，知書識禮，皮膚白的，如果五官能跟你一樣……長得漂亮的，那你喜歡啥樣的？”

越說越往蘇小蠻方向貼，他及時打住，生怕有些情緒會從眼角眉梢洩露出來。

但蘇小蠻心緒愁苦煩悶，根本就沒注意對方言語裡的指代。

蘇小蠻甚少有朋友，也很少聊這些，一時間竟然還生出點話茬子的興趣。

他沒什麼機會接觸到别的女生，對于性别的理解簡直天差地别，他沒有明晰過自己的喜好，好像對自己也不清楚、了解。

如果硬是要說的話——

“我喜歡聰明的、有智慧的，最好是讀過大學的。”

老三啧了啧舌，出去找人借破風扇。臨出門那一腳酸澀得很，他沒讀過書，就像是被判了死刑，腦瓜子嗡嗡的。

竹林裡響動聲音很大，老三要下林子去找人家，竹葉子重疊在一起，被風吹得簌簌作響，竹子把天空覆蓋得一點光都看不到。

老三搓了搓激出一層雞皮疙瘩的手臂，動物般的直覺讓他下意識回頭。

幾乎是同時，一雙不像人的、漆黑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沒有人，卻從周圍傳出了陰測測的聲音。

“……你喜歡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