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沈知竹伸出手按住十八的數字鍵,停頓了幾秒鐘。
直至上面的光圈消失,意味着電梯并不會在阮笙住的樓層停下來。
沈知竹收回手:“阮笙,看起來……你似乎并沒有那麼聽話的自覺?”
阮笙渾身僵住,沒有回答她。
沈知竹偏過頭:“怎麼,是後悔了,還是忘記自己上次是怎麼答應的了?”
電梯裡并不算寬敞,她語氣裡的涼意幾乎是瞬間覆過來。
阮笙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随後,她緩緩擡起頭:“沒錯,我是後悔了。”
沈知竹的話語就這樣頓住。
她眯起雙眼,似不曾料到一向唯唯諾諾的阮笙,竟突然間會反駁自己。
“後悔?”沈知竹重複着這兩個字,俯下身逼近,“阮笙,你有什麼資格說這個詞?”
阮笙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沈知竹,你這個混蛋!”
愣了半秒鐘,沈知竹不怒反笑:“多稀奇啊,認識這麼久,我還是頭一回聽到你也會罵人呢。”
笑意如轉瞬即逝的煙花,化作眼底冰涼的灰燼。
旋即,阮笙手腕處被用力握緊。
此時電梯門正好打開,她被沈知竹帶着走了出去。
腳步踉跄了下,又因為被沈知竹握住手沒有摔倒,而是依照慣性,跌撞着與她并肩前行。
滴——
沈知竹刷卡打開了房門,走進去。
阮笙亦被帶進了屋子裡。
手中的袋子沒有提穩,零散着落到地毯上,阮笙下意識要蹲身去撿,又想起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
她擡起頭道:“放我離開。”
不帶一絲猶豫的語氣,像是隻任人揉搓的兔子露出了也會咬人的牙齒。
沈知竹定定看她:“這麼快就裝不下去了?呵,看來你是下定決心,要當一個裝聾作啞的好妻子,不管怎樣都要嫁給……”
阮笙閉了閉眼,打斷了她的話:“夠了!沈知竹,我想要當什麼樣的人,與你沒有半點關系。”
鮮少用這樣強硬的态度對待任何人,且對面還是并不好惹的沈知竹,阮笙的語氣顫抖。
可她要說的話卻沒有停下來,“你想要多少錢?五十萬,一百萬,還是這麼多年過去,應該翻倍到更多……”
沈知竹滞了一瞬。
明白阮笙在說什麼,半晌,她語氣沉沉道:“你都知道了?”
“是啊,我早該知道的。”
阮笙自嘲着微笑——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是因為那張便簽沒有放在顯眼處,你才會忽視我的提醒,在放學後依舊去了洗手間,原來……并不是這樣的,對嗎?”
沈知竹抿唇,沒有否認。
阮笙點點頭:“我明白了,其實你看到了便簽上的提醒,知道那些人會在洗手間堵住你,卻還是去了……是因為你想要錢,甚至還曉得帶上錄音筆……沈知竹,你的确是個聰明人,我玩不過你,也不想跟你玩了……”
說到最後,阮笙的聲音疲憊到了極點。
她蹲下身,去撿散落在地上的物品:“放我離開,無論你想要多少錢,我們都可以商量……”
話未說完,眼前有陰影罩下來。
是沈知竹同樣蹲下來。
空氣裡像是暴風雨來前的甯靜,沈知竹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阮笙,你憑什麼以為——因為我是卑鄙的,你的蠢行便可以不了了之?”
阮笙動作頓住。
“錢?如果你認為,當初那一巴掌可以用錢一筆勾銷,那是不是無論現在我對你做什麼,同樣也可以用錢來抵消?”
說到這裡,沈知竹伸手捏住阮笙的下巴,試圖将她低垂的臉擡起來,“說吧,你開個價……”
話音陡然收起。
因為有什麼濕潤的液體,沿着阮笙的臉頰滑落,沾濕了她的指尖。
沈知竹一愣,燙到般松開手。
她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說不清是因為自己呆傻至極的反應,還是因為阮笙的眼淚。
自己怎麼可以……因為她虛假的眼淚便忘記了那些恨?
沈知竹咬緊牙根,回想着那一巴掌落下時的痛,以及彼時少女決絕的目光,眼底的冷意重新變得堅固起來——
“是你先背叛我的,阮笙。”
所以,無論如何,她欠下的債,永遠都别想還清。
阮笙完全說不過沈知竹。
她甚至分不清,沈知竹這番話是邏輯清晰,抑或隻是一種詭辯。
她渾身無力地坐倒在地毯上,回應沈知竹的,竟然是肚子裡響起空蕩蕩的咕聲。
沈知竹看到地闆上打包好的食物,明白了什麼。
她站起身,順便将那兩盒提起來。
從阮笙身旁走過,将食物放在桌上:“先過來吃飯,如果你想要反駁我的話,也要讓腦子有力氣動起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