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約飯的時間定在下周五,至于地點,沈知竹卻并未明說,隻說到時候會順路來接她。
周五。
阮笙算了下日程,那天正是甜品店裝修結束的日子,她會去店裡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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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店的裝潢很是不錯。
按照阮笙的要求,整座店以馬卡龍淡粉色為主,落地窗貼上了各種少女感的貼紙。
就連店員的服裝,也是櫻花粉的修身連衣裙。
後廚十幾平方的空間裡,各種做甜品的設備一應俱全,已經被清洗消毒過,插上電就可以用。
阮笙突然來了興緻,決定動手做一個簡單的肉桂焦糖西布斯特撻。
杏仁粉,核桃,香草液,肉桂棒,白蘭地……食材間揮發出奇妙的反應。
兩個小時後,經冷藏成型的點心,被阮笙鄭重其事地從冰箱裡取了出來。
正要用銀叉送入唇中品嘗時,她聽到店門被推開的聲音。
“這位客人不好意思。”阮笙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出聲,“本店今天還沒有開張,暫時不……”
她的話音突然卡頓。
來的不是别人,而是沈知竹。
今天是一個大晴天,和上次出現時的黑色長毛衣不同,這一次她穿的是短袖T恤。
雖然也是黑色,搭配暗色的長牛仔褲,但看上去要清爽得多。
長發黑衣,襯得她肌膚冷白。
這樣的沈知竹,讓阮笙莫名想起兩人初次有交集的時候。
那是高一剛開學的時候,學校組織的運動會。
正是十六七歲,女生們最好面子的年紀,好些人都不願意參加比賽,不想露出大汗淋漓的狼狽樣子。
班級裡實在湊不齊人,體育委員挨個挨個地求,最後隻有阮笙答應,參加4×200米的接力賽。
接力賽分成四組人,阮笙被安排在倒數第二組。
當接力棒送到她手中的時候,在圍觀學生的歡呼呐喊聲中,阮笙開始加速。
沒想到剛跑出不到幾步,膝蓋間傳來的劇痛——
在開學前的那個暑假,阮笙遭遇了一點小意外,膝蓋上受了傷。
原以為結痂已經掉落,該沒什麼事才對,沒想到真的劇烈運動起來,居然是鑽心的疼。
阮笙瞬間被别組的學生甩開一段距離。
見狀,跑道旁的啦啦隊催促她——
“快跑啊阮笙!”
“阮笙加油!”
她咬了咬牙,繼續忍着痛沖刺。
等她跑到最後一組組員的面前時,其他隊的人已經完成了接力棒的交接。
阮笙有些着急,她顧不得痛,加快了腳步。
不料在剛要将接力棒送入那名組員手上時,膝蓋處劇痛襲來,她的身體一瞬間失去平衡,朝對方撞去。
等着她的黑衣女生,就這樣在慣性的沖擊下,被阮笙猛地撞倒。
兩人一上一下地跌倒在地,跑道旁傳來嘲笑唏噓聲。
阮笙的臉一瞬間燒得绯燙,想到正是在比賽中,她以最快的速度爬起來坐在地上:“我沒事,你快些去……”
“嗯。”對方隻應了聲。
疏淡的嗓聲,似拂過林間的微風般帶來涼意。
緊接着,她便拿起落在地上的接力棒,站了起來朝前跑去。
阮笙餘光之中能瞧見的,便隻剩女生的運動短褲之下,白皙修長的小腿。
……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即便被對手甩開一大截,最後一組的那位女生仍然奇迹般地超過她們,獲得第一名。
阮笙坐在樹蔭下,聽到同班同學的歡呼聲。
她微微一笑,低下頭繼續揉搓腫痛的膝蓋。
這時,餘光中有人朝她走過來。
阮笙動作一頓,擡起了頭。
是先前那名被她撞倒的黑衣女生。
日光透過樹蔭的縫隙落到她臉上,叫她的肌膚看上去是冷玉一般的白。
與她烏黑的發和漆黑的眼瞳反差分外鮮明。
在阮笙要出聲為方才撞倒她道歉之前,對方顔色極淺的唇瓣動了動:“既然不舒服,為什麼要來參加比賽?”
聲音裡不帶絲毫情緒,直截了當地質問。
阮笙愣了下:“我……”
“喂,你怎麼說話的?”
一旁的姚明珠搶在阮笙前頭嗆了回去,“你再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半個字試試?”
“明珠。”阮笙連忙拉住了她,小聲道,“人家隻是問一問,興許沒什麼惡意,你别這樣說……老師看過來了。”
就算是脾氣再暴,姚明珠對老師還是怵的,她哼了聲沒說話。
站在幾步之外,黑衣女生蓦地發出一聲冷笑。
即便這笑聲很輕,阮笙還是清楚地聽見了。
朝對方看去,她卻已經轉身離開。
黑色的運動T恤背後,貼着她的名字,楷體的手寫字迹很是清晰——沈知竹。
原來她就是沈知竹。
開學十多天不到,阮笙隻隐約聽說過她的特别——
在這所學生大多來自有錢人家庭的國際中學,沈知竹是一個特例。
憑借優異的成績,她被學校免除了學雜費,且還有獎學金補貼招進來的。
阮笙忽然想起,剛才和她撞倒在一起時,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衣服用廉價肥皂洗過的幹淨氣息。
阮笙都快要忘記用肥皂洗的衣服是什麼氣味了。
她隻在很小的時候用過。
這時,講台上主持人的聲音又響起:“一班xx,二班xxx,三班沈知竹……請各班參加女子八百米跑的選手到操場就位。”
阮笙有幾分詫異:“她……還要跑?”
“誰知道呢?”
姚明珠滿不在乎聳肩,“說不定是因為積分最高的一等獎有三千獎金,像這樣沒錢的人,可不得拼了命去掙?”
姚明珠的猜測沒有錯。
整整三天的運動會,幾乎大半的項目都會出現沈知竹的名字。
無論賽跑,跳高,跳遠……她都是年紀第一名。
最後,在運動會閉幕的會議上,一等獎的獎狀和獎金落入沈知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