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為什麼最後小雪人消失了。”小沈庭蹲在小許離旁邊,看着兩人面前已經化成半個雪堆的雪人說道。
小許離看向他,小沈庭的鼻子凍得通紅,看起來像個精緻的洋娃娃。
小許離眨了眨眼,又看了看太陽當空照的天,回道:“因為春天來了啊。”
“春天來了,小雪兒就會消失嗎?”小沈庭有點不太高興,纖長的睫毛垂着,像是蝴蝶的雙翼,“那還不如春天不來,我想讓小雪人一直陪着我……”
“小雪人真的一直都在陪着你啊,它變成了水,又回到了天上,最後等到冬天了之後又變成了雪,到時候你就能見到它啦。”小許離操了揉他的腦袋。
小沈庭眼上的蝶翼撲閃,眼睛亮着光,像星星般閃爍:“真的嗎?明年的冬天,小雪人還會來找我玩嗎?”
“真的。不是明年,是每一年。”小許離站起身來,向小沈庭伸出了手,“起來吧,快起來,馬上要吃飯了,奶奶馬上見不到我們,又要告訴嬸嬸了。”
“那我們快點兒走。”小沈庭拉住他的手。
“今天有你最喜歡吃的妲蘇已。”小許離拉着他往家裡走。
“媽媽不讓我吃太多的妲蘇己……”
“我偷偷給你夾。”
“真的嗎?”小沈庭笑的可愛,“姥姥看到了會告訴媽媽……”
“不會的”,小許離笑着說,“我已經跟奶奶說過了,不讓她告訴嬸嬸。”
“哥哥……”小沈庭紅着眼,聲音也變得軟軟的,小許離慌張了起來、用手指輕輕抹着小沈庭的眼角,怕他哭了,“你是世界上第三個對我好的人……”
小許離的手抖了一下:“我以後也會一直對你好的。”
許離抱緊了沈庭,吻了吻對方的額頭。
我以後也會一直對你好的。
許離心想。
他的吻從鎖骨蔓延到下巴,許離的手指輕觸着沈庭因熟睡而微微張開的柔軟的唇。這麼柔軟的唇,曾經喊過自己多少句也同樣柔軟的“哥哥”。
許離低頭輕輕吮吸着沈庭的脖頸,上面隐隐約約能看出來自己留下的紅痕,正當他要親上沈庭的唇時,脖頸突然被一隻手扼住。
沈庭看着他,小夜燈下的那臉又俊朗又妖冶。
“許離,你要注意分寸。”沈庭的聲音很輕。
許離的手移到他的頭發裡,沈庭明顯地躲了一下,許離抓住他的小馬尾,把皮筋捋了下來:“别動,乖,你頭發沒松,好了,可以睡了。”
“嘶……”沈庭皺了皺眉,手上來了力度,輕輕地捏了捏許離的脖頸,“你想做什麼,我能不知道嗎?”他見許離像是心虛的咽了咽口水,又說道,“許離,哥,我知道你很好,你很溫柔,但我對你絕對沒有喜歡的意思,你換一個人吧。”
“我想再試試。”許離看着他,語氣堅定。
“坦白說,我喜歡過你,許離。”沈庭說着,許離聞言微怔,與他對視,“在幾年前吧,那個時候,我喜歡了你一年,隻不過你總是跟我說你接受不了那種有親緣關系的愛情,我不敢坦白,就扼殺了對你的感情。”
“我隻是怕你不喜歡我……”許離的眉頭皺起,抓住了沈庭的手腕,“能不能……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可以試試……在一起……”
如果能夠重來,我不會再說那樣的話。
我會向你表白,在那個天上滿是煙花的午夜。
我會抓緊你的手,放出新年的第一個煙火,低下頭吻你的眼角,你的發。
如果能夠重來,我不會想要□□你。
我會多關心你,好好愛護你,在那個你喪失了奶奶的午後。
我會抱緊你的身軀,在你耳邊慰你,聽你哭泣,聽你發出生命顫動的聲音。
如果能夠重來……如果……如果,有千百萬個如果。
如果,如果真的有如果。
“可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不是嗎?”沈庭看着他,睫毛簾子顫着,聲音中竟籠上了一層哀傷,“許離,哥哥,我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小阿庭了,你看啊……”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往事,沈庭抓住他的手,将手指摁在心口,“我們早就變了,不是嗎?”
許離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他看着沈庭的眼睛,手指顫着抖。
“阿庭……我……”
心髒瓣膜熔化了。
他看着現在的沈庭。
危險,迷人,純真,狡黠,溫柔,乖張,所有元素構在一起……
是一幅混沌似的油畫。
[“就算過了十年我也依舊最喜歡哥哥!”]
[“許離?哥哥?哈哈哈哈!哥哥你臉幹嘛紅了啊……”]
[“今年的煙花特别好看,哥,你抱着我吧,明天你不就走了……我不想讓你離開。”]
[“我有男朋友了。”]
[“我們不可能的,許離,你别想了。”]
[“我喜歡過你。許離。”]
[ “我喜歡了你一年……”]
[“可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還記得有一年我們沒怎麼聯系嗎?”沈庭松了手,他坐直了身子,背靠着牆,“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那一年我初三,我爸不管我,閑着沒事就打電話用大英雄主義來感化我。我媽對我非打即罵,在家了就打、關禁閉,不在家就下了班在電話裡罵我。我想跳樓,自殺。”他自嘲地笑了笑,“我臨近中考的時候生了病,發燒,将近三十九度,我請了假,全家人都在數落我,你知道年紀大的人最聽兒女的話了吧?我爺也講我,我心裡難受,就做了個計劃……”沈庭起身開了燈,許離才終于看見了他的模樣。
躲避的眼神,微顫的身子,泛紅的眼尾,紅彤彤的手指骨節……
“我計劃我如何死掉才不會讓别人為我而傷心,後來我想了一下,除了那幾個真正在乎我的人,還有誰會為我傷心呢?”沈庭剖開自己滿是倒刺的内心,把裡面血淋淋的傷口露出來向他展示了一遍,“也是在那段我最難熬的時候,我遇到了宋川。因為在意他,我沒自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我本來就不想死吧。”說到這裡,他笑了起來,淚水從眼角溢出。
“我這麼笑,很醜吧……别看我。”他想用手擋住臉,許離的手先碰了上來。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對不起……
[“哥哥别看我……嗚嗚嗚……”]
明明還是從前那個愛哭的孩子,許離抱住他,用大拇指為他拭淚,為什麼要說自己變得不一樣了呢?
“不醜,不醜……”許離安慰道。
“今天跟你講這些,不是為了和你舊情複燃的。”沈庭止住了淚,“我隻是向你坦白,坦白我對你的感情,我現在隻把你當哥哥,如果可以,我們也可以像之前一樣,親密無間。”
“阿庭,”許離開了口,抽了張紙遞給沈庭擦眼淚,“我不想看你因為傷心而哭,咱們不哭,好不好?”他的眼圈也微微紅着,和沈庭對視,“哥哥喜歡你,我愛你,下次哭的時候,哥哥希望你是因為開心、高興、幸福、喜悅,而不是因為傷心、難過、悲哀、殇痛。”
“無論是因為什麼而幸福,無論是和誰在一起而幸福,”許離笑着說,“我都會為你而高興。阿庭,你是全世界最漂亮,最勇敢,最乖的孩子。”
阿庭,我現在很幸福。但不是因為你的傷痛而幸福。
因為我們終于打開了潘多拉魔盆,在曆經了種種磨難後,見到了最幸運的那個事件。
“謝謝你,哥哥。”沈庭說。
心裡的枷鎖被打開,原來是這種感受。 “今晚,我可以抱着你睡嗎?”許離小心翼翼地問道,“像哥哥抱弟弟一樣,不會再強迫你了,你放心。”
“我當然放心。”沈庭說,神情溫柔。
“睡吧。”許離從後抱住他,環住了他的腰,偷偷吻了他的發,“阿庭,晚安。”
一定要做個好夢。許離心想。
夢裡一定要有你最喜歡吃的巧克力和糖果。
一定要有柔軟的大床和已經逝世了多年的奶奶,有我們。
“嗯。”沈庭手腳冰涼,許離抱着自己後他的身子才終于有了些少年人該有的春氣味,“哥哥晚安,好夢。”
待沈庭熟睡了之後,許離才把燈熄滅了。
沈庭翻了個身,往自己的懷裡鑽了鑽。
許離知道,他這是冷了。
許離把被子掖好,吻了吻沈庭的額頭,摟緊了他。
此刻,他們才最像親密的兄弟。
許離看向他。
還有,阿庭,許離心想,你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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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川夜裡做了一個夢,夢裡有媽媽,有爸爸,有蕭桢,有阿庭。
還有那年的刀尖。
“宋川,他是你的小男朋友嗎?”男人手上拿着刀,刀尖向着沈庭。
不要!
男人走向沈庭,沈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為什麼不躲!
宋川想抓住沈庭,想推開他,手卻從對方的身上穿了過去!
男人手上細長的小刀在沈庭的腰上劃出了一道漂亮的弧度,沈庭捂着傷口,慘叫了一聲。鮮紅的血液從手指指縫裡汩汩流着,在地闆上綻開一朵又一朵紅色的花蕾。畫面一轉,眼前浮現的是白色病床上沈庭蒼白泛青的臉。
沈庭……
畫面再次轉動,沈庭站在迷霧之中,宋川看不清他,四周站的全是人。
那些人臉上都貼了一張白紙,紙上是笑臉,也有的是哭臉。嘈雜的說話聲透過迷霧刺進耳朵,回聲似的在耳邊旋轉。宋川被壓得喘不過氣,身體不受控制,動不了。
——“蕭桢,你幹嘛還和他玩啊?你不知道嗎,宋川是死男同,他是同性戀!”
——“他是不是同性戀和我跟他交朋友有什麼關系嗎?你們嘴巴最好給我放幹淨點,愛犯賤就去找别人犯去!”是蕭桢的聲音。
——“你知道我哥真正的樣子嗎?你敢說你愛他嗎?我是說,你萬一有一天想離開他了,你覺得你負得起責任嗎?”是沈靜質問的聲音。
——“宋川,你知道媽媽心裡怎麼想的,是吧?媽媽是為了你好,你應該去找個漂亮女孩兒在一起,而不是一個男孩兒。你已經成年了,你自己權衡利弊一下,看看對不對……宋川,你要相信媽媽,媽媽是真的為了你好……”是媽媽的聲音。
—— “宋川同學,我喜歡你,你能和我在一起嗎?”是一個女生向他表白緊張的聲音。
——“對不起…”是自己的回答。
——“他是你的小男朋友,對吧宋川?你還敢帶他來見我,我跟你說昂宋川,我要把他的腿打斷。”是爸爸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