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終于打開病房門走出去,房門關閉咔哒一聲,菲尼克斯往門口看了一眼,又平靜地收回目光。
病房外,西澤扶着牆,額頭滲出冷汗。
“将軍!我去叫醫生。”跟着出來的裡爾看到這一幕,慌了一瞬冷靜下來。
“動靜小點,别聲張。”西澤穩聲道,腹中刺痛已經到了他不能強忍的程度。
進到一間空病房内,西澤似有所感地脫下衣褲檢查,黑色底褲上濕潤了一點,那手指沾着一看,是血迹。
情緒也跟着翻湧,暴躁填滿了整個胸膛,西澤焦躁地呼出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把貼着胸口挂着的小玻璃瓶拿出來。
瓶内湧着漂亮的幽藍液體,散發出讓他安心的信息素味道,西澤舍不得拔開瓶塞仔細嗅聞,隻是握住整個玻璃瓶放到鼻下,一小會兒時間過去,腹部也沒那麼刺痛了。
醫院内最專業的醫生團隊前來診斷完畢,為首的也是要為菲尼克斯動手術的主治醫生,在對西澤檢查完後,背後都滲出一層虛汗,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将軍,腹部絞痛是因為您注射了大量禁藥,這個孩子受到了影響。”也就是将軍身體強壯,精神力兇悍,不然注射那麼多禁藥,這個孩子早就壞死了,醫生極力勸阻道:“将軍,您目前的情況,如果跟菲尼克斯雄子完成血液置換手術,風險實在太高,是極有可能喪命的。”
“那不手術,菲尼克斯能活下來嗎?”
“恐怕不能。”醫生老實回答,不手術,菲尼克斯絕對熬不過今年,甚至熬不過這個月。
病房緊閉,房内一圈醫生都緘默不語,西澤從檢查的床上的坐起身,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所以這件事不用再提,以及這間病房内所有的事情,不能外傳。”
“是的将軍,我們明白。”醫生們苦着臉。
菲尼克斯想要離開醫院,但每次都會被病房門口站崗的軍雌禮貌地攔住,西澤沒有再出現,菲尼克斯就這麼被半強迫地軟禁在病房内。
“雄子,你不要放棄,既然有一絲希望,就試一試吧。”這一次,亞特修也不跟菲尼克斯站在同一陣營了。
菲尼克斯畢竟重病在身,情緒大幅波動後,身體上也覺得疲乏,在病床上睡了一會兒,迷迷糊糊感覺到亞特修在跟他說明天再來看他。
等他睜開眼的時候,病房裡已然漆黑一片,隻有監控身體的儀器發出的滴答聲。
床邊坐了一隻蟲,他們都知道對方的存在,但都沒有說話。
良久,西澤率先打破沉默,“菲尼克斯,明天手術。”
“這個手術,你大概率要跟我一起死。”菲尼克斯平靜地陳述事實。
“我知道。”
以前西澤還是小黑的時候,他們之間從來不會陷入靜默,小黑總會挑起很多奇怪的話題,天南海北地跟菲尼克斯聊一些有的沒的。
菲尼克斯還抱有希望的時候,他成了話題的挑起者,總是想知道小黑恢複記憶後為什麼要做那些事情,那時候,菲尼克斯心裡還是滿盈對小黑的愛意。
但現在,他們之間隻剩下沉默了。
但西澤不想沉默,時間一秒一秒地走,在手術前夕,以往綿長的夜晚也變得短暫。
“菲尼克斯,我想告訴你一些關于我的事情。”不是失憶後天真傻愣的小黑,而是有關他西澤本身的。
菲尼克斯還是沉默。
剖析自己執拗多年的偏見,這對西澤來說實在是一件難事,嘴上每說一個字,心裡就多生出一份抗拒,仿佛他自己在對抗攻擊他本身。
“我以前,厭惡雄蟲到了極點,從對那些貪婪情色自私暴力的雄蟲,蔓延到蟲星所有的雄蟲,我恨不得讓雄蟲這個物種徹底滅絕。”說道這裡,西澤眼裡都還露着狠勁。
但西澤擡頭看見菲尼克斯投來的目光後,他又冷靜下來,知道菲尼克斯在認真聽他講述。
“我從沒想過要跟一隻雄蟲産生除仇恨以外的關系,我也不知道失憶後的我會變成那樣。”西澤喉結微動,“在我得到你足夠多的信息素快要恢複記憶的時候,我總是焦躁慌張,我怕失去你所以要你不停地保證不會丢棄我,作為小黑的我在抗拒我自己恢複記憶,我也确實做了很多錯誤的事情。”
“為什麼厭惡雄蟲?”菲尼克斯開口問道,當曾經費盡心思也要知道的答案擺在面前時,菲尼克斯發現自己并沒有多少情緒,隻是像局外人一樣發出疑惑。
或許他真的不愛小黑了。
菲尼克斯因為這一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心下一涼,原來他自以為濃烈純粹的愛情,也隻是這麼草率而不堪一擊的東西。
而西澤則因為菲尼克斯的回應燃起一絲希望,将他自己從幼年到成熟所經曆的事情擺到菲尼克斯面前,最後以血腥結尾,将從不被知曉的一面徹底展露。
“從我能拿穩刀開始,我就在不停地殺害雌蟲,後來我長大了,我又反過來殺害那些雄蟲,自我父親往下的那批雄蟲,我親手将他們屠戮殆盡,我的手上沾滿了鮮血,菲尼克斯,你其實說得對,我确實是個瘋子。”西澤止不住戰栗,興奮蓋過了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