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電梯終于從十八樓開始往下降。
亞特修跟着一言不發的菲尼克斯,慢慢走出了軍團大廈。
長夜漫漫,迷蒙的天色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亮堂,烏蒙的雨絲比來時要大一些,把菲尼克斯的白襯衫打濕。
亞特修透過貼身的面料,看到了這隻雄蟲仿佛一手就能握得過來的腰身,肩胛骨因為略微低彎的姿态而凸顯。
不管是以什麼标準來看,他都太瘦了。
亞特修幾次想開口打破沉默,可他實在嘴笨,所有安慰的話語在舌頭上打了個轉又吞下去。
軍團大廳的燈光絢麗明亮,菲尼克斯脖子上那圈驚駭的血痕顯露無疑。
亞特修最終還是沒說出一個字,像個忠誠的啞巴侍衛,亦步亦趨地跟在菲尼克斯後面。
這是他們從别墅區走來的方向,也許菲尼克斯雄子想回去休息了。
亞特修想到這兒,看向周圍的目光變得警覺,畢竟越靠近别墅區,那些網上發瘋的蟲民就越多。
菲尼克斯卻突然停了下來,沒轉過頭,嘶啞的聲音打破沉默。
“亞特修,辛苦你這麼晚還跟我跑一趟。”
這樣平常的語氣,好像真的什麼都沒發生,隻是在跟從遠方趕來的朋友表達歉意。
“菲尼克斯雄子,這是我應該為您做的。”亞特修幹巴地回應。
菲尼克斯又擡腿往前走,他走得很慢,大約走了十米遠的距離,亞特修從背後看見他膝頭一軟,單膝跪在了地上。
實在太過突然,亞特修跑上前扶住菲尼克斯時,膝蓋已經觸碰到硬石路,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他的身上好燙,連眼眶都通紅,亞特修想,扶住菲尼克斯的手卻被推開了。
“我沒事,我歇會兒就好了。”菲尼克斯說着,席地坐在了潮濕的路面,他隻是腦袋有些昏沉,突然沒力氣而已。
又有什麼事?不過被撿來的傻子死命反咬了一口,有什麼關系,隻要他還有命,總能重新爬起來,他肯定能爬起來。
左手無名指的戒指跟西澤扔掉的是一對兒。
連小黑都沒發現過,兩個戒指上的花紋凹凸位置恰巧相反,隻要放在一起,就能嚴絲合縫地契合起來。
摘下戒指,菲尼克斯迎着昏黃的路燈打量了一圈,随即用力把它往後一抛。
銀色的光圈蕩起一圈弧線,落進不知名角落,曾經珍視它的主人再沒看它一眼。
揮臂的動作太大,菲尼克斯坐着緩過眼前的一黑,喘息時嗓子連帶着生疼。
“菲尼克斯雄子,我背您回去吧。”
雨有了下大的趨勢,菲尼克斯好像在發燒,亞特修自認識這隻雄蟲以來,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狼狽的姿态。
這隻雄蟲總是充滿自信的,好像沒有什麼困難能打倒他。
“亞特修。”菲尼克斯拒絕了亞特修的攙扶,自己站起身,“我現在要離開帝都,回貧民區去。”
菲尼克斯身體到處都疼,但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紮實。
亞特修擔憂地跟在他身後,看見菲尼克斯走了七八步,忽然向後倒下。
亞特修心裡一驚,趕忙上前想接住菲尼克斯,身邊卻突然閃出另一隻雌蟲。
西澤橫抱起高燒暈倒的菲尼克斯,看到了菲尼克斯脖間刺眼的勒痕,偏過頭去,大步朝别墅區走去。
“等等,你不能走正門,有很多聚集起來的網民,在門口蹲着菲尼克斯雄子。”亞特修憤怒地看着西澤,“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菲尼克斯雄子明明什麼都沒做錯,你為什麼要這麼傷害他?”
西澤回頭看向亞特修,眼裡冷意淩冽。
......
距離貧民區小超市不遠的一棟平房内,亞特修端着之前跟菲尼克斯視頻學做的白粥,站在客卧門口。
從帝都回來已經有将近一個星期,菲尼克斯雄子大多待在房間裡。
亞特修并沒有告訴菲尼克斯,那天西澤尾随他們,并送菲尼克斯回别墅的事情,西澤冷冰冰的眼神還刻在他的腦海裡,就算西澤是帝都上将,在他看來,西澤也配不上菲尼克斯雄子。
連續兩天都沒有動靜時,亞特修忍不住擅自開門進去過一次,畢竟菲尼克斯在生病,不吃藥隻喝水,他怕菲尼克斯暈倒在房間裡。
但菲尼克斯隻是睡覺,嗓音依舊嘶啞,蜷縮成一團,把被子蒙過頭頂,跟他說自己沒事。
今天情況終于好轉起來,菲尼克斯自己開門出來,和亞特修打了個照面。
從帝都離開得匆忙,他連衣服都是暫時借的亞特修的,純白的長袖和帶着小花圖案的寬松長褲。
“菲尼克斯雄子,您好些了嗎,我做了點白粥小菜,您吃點。”
“謝謝你,亞特修。”菲尼克斯接過餐盤。
他的頭發潮濕,發尖還在時不時往下滴水珠,應該是剛洗過澡,臉色依舊蒼白但看着精神許多。
亞特修的擔憂減輕一些,背起随身的小包。
“菲尼克斯雄子,我要去超市上班了,您就在家好好休息,我會很快回來的。”
“好。”
關門聲落,菲尼克斯放下了手中的碗,碗裡白粥清淡,米粒粘稠,亞特修應該熬了很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