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算了算，加上原主人的那份，總共是四十五盧拉二十一丁。
蕾娜猶豫着從中抽出十張，計劃着買點什麼。
外一遇到小偷呢？這個世界街上的扒手還挺多的。
她想了想，又換成了五張，吃完早餐匆匆和家人道别，揣着昨天晚上準備的衣服和鞋出門。
“瞧，看我今天我碰見了誰？”
剛出大門，對面那棟房子裡傳出調侃。
蕾娜擡頭。
一個金發碧眼，衣着時髦的姑娘關上門，朝自己走過來。
對方捋了捋金發，微微擡起下巴，表情顯得很高貴，但更多是有些傲慢。
“早上好，瑪蓮。”
蕾娜笑着向鄰居家女兒打招呼。
“早上好。”
瑪蓮點了點頭，毫不留情地說：“蕾娜，你今天的發型還是那麼糟糕，帽子像個老奶奶，太醜了！說真的，你應該試着改變一下造型，或者換一頂帽子，不應該随意紮兩條辮子。”
的确……瑪蓮說話很不好聽，但大部分時間都在說真話。
蕾娜不禁低頭打量自己的打扮，對比這個區的同齡人，她的穿着打扮實在是太老土太怪異，像從上個年代末走出來的老古董。
即便在她看來這很複古，但這個時代的人和這個圈子的人可不這麼認為。
每個階層都有圈子，想要在圈子裡混下去就得社交活動，尤其是要跟自己的鄰居搞好關系，不能讓别人看低自己或是認為負債、生活窘迫。
在魯什這樣的大城市，她這樣的階層的當然不可能像那些貴族小姐一天換七八套，但起碼也得打扮精緻得體，如果需要和别人社交，這是基本的禮貌。
而對于一些比較講究的人，就像瑪蓮那樣的，她幾乎每天都是不同的搭配。
至于可憐的原主人——她幾乎把所有的錢都投給了暗戀對象馬爾文，甚至連卷發和換手套都舍不得，這連身為直男的艾文都有些看不下去。
“你這樣可不……”
見她半天沒說話，瑪蓮張了張嘴，想到這位可憐的鄰居前幾天才因為失戀自殺，也就沒有再說下去，隻是轉移話題。
她問：“你要去哪裡，蕾娜？”
“我打算去十二區。”
蕾娜也回過神來。
“為什麼要去那種地方？”瑪蓮皺着眉頭，一臉難以置信，“那裡又髒又亂，全是小偷和妓.女、強j犯，難道你打算一個人走過去？如果突然冒出來一幫流氓或者搶錢的混混怎麼辦？”
雖然她從沒去過那裡，可她就是這麼認為的。
作為一個講究的人，她是不會去那種地方弄髒鞋子和衣服的。
蕾娜搖了搖頭說：“不，我坐車過去。”
瑪蓮：“什麼車？出租馬車，公共馬車？還是魔法動力車？”
這三者相當于現代的豪華私家小轎車、出租的士和公交車。她蹭過朱莉的私人馬車，而出租馬車太貴，公共馬車前天才坐過，至于這種一次可以坐三十多人的魔法動力車……
蕾娜想了想道：“魔法動力車。”
瑪蓮道：“你腦子裡都是面粉嗎？現在才六點，有軌動車和公共馬車起碼要等到七八點才有第一趟。”
聞言，蕾娜眨了眨眼，發現自己真糊塗了。
她一覺醒來就想着找小朋友送衣服，以至于都忘了看時間。
“那你呢？你打算去哪裡？”
蕾娜反問。
這可算問到點子上了。
瑪蓮不經意間露出自己剛買的手提包，又理了理卷翹的短發，“聖古米格街一家高檔服裝店好像快倒閉了，我打算去看看。”
其實你就是想去撿漏吧。
蕾娜跟鄰居邊走邊聊，打算借等車的時間去湊湊熱鬧。
那條街挨着廣場，裡面有許多比較高檔的衣帽店和首飾店，也許真能能撿到便宜。
早上六點的聖古米格街十分冷清，許多店都沒開門，隻有一處塗藍漆的店門口圍滿了人。
蕾娜站在不遠的地方看了很久，總覺得那家店有些眼熟，可又記不清在哪裡見過。
思考了幾秒，她也加入了購物的隊伍，選了兩雙手套和一條圍巾。
至此，她身上還剩一盧拉八十丁。
走在廣場，蕾娜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滿腦子都在想昨晚的夢。
“蕾娜。”
這個時候，瑪蓮突然壓低聲音，用眼神示意。
蕾娜順着鄰居的視線看去，距離她們幾米的地方有一輛外形漂亮的私人馬車。車裡坐着一名大概隻有十幾歲的年輕女郎，身旁還跟着一名貼身女傭。
她的裙子很時髦，耳朵綴着不菲的寶石耳環，雙手藏在銀狐皮制成的手籠裡，頭上戴着一頂有玫瑰和珍稀鳥類羽毛做裝飾的絨帽，垂下的網紗遮住了半張臉。
不得不說，她很美麗，五官像教堂不遠處那座精緻細膩的女神雕塑。她的坐姿十分端莊，臉上沒什麼表情，看着不像貴族大小姐，更像一名虔誠禁欲的修女。
那名小姐擡頭，一雙比孩子還幹淨的雙眸望向窗外，眼底透着與年齡不符合的慈愛與甯靜，仿佛對一切充滿了憧憬和善意，讓人沒辦法會對她産生污穢的想法。
“真有錢……不，真漂亮。”
蕾娜突然想起嘉爾莉特，她覺得這為女士的長相可以和女皇比一比。
她有些羨慕，好奇地問身旁的瑪蓮，“你知道那位小姐的名字嗎？”
瑪蓮表情嚴肅說：“不知道，但我知道她是個妓.女。”
“妓.女？”
蕾娜愣住了，怎麼看那個人都不像妓女。
“我從不污蔑别人，她就是妓女，隻不過是特别有名的那種。”
瑪蓮哼了一聲，接着說：“她的容貌足以讓所有紳士、少爺争破頭！可她為什麼要服侍一個六七十多歲，連走路都搖搖晃晃的老頭子呢？換作我，我甯可去死。”
她的語氣有點激烈，卻透着一股惋惜和悲哀。
蕾娜有點接不上話，不過再仔細一下，又理解了。沒準，這位姑娘欠了那位先生很多錢，迫不得已才這樣。
“好了，我該去上班了。”
瑪蓮沒有再說下去，但臨走前又補了句：
“我雖然是主的信徒，但我覺得修女教會的有些話很對。女性不應該把所有期望都寄托在男人身上，而是要投資自己，讓自己更加獨立，更有發言權……等等!你笑什麼？我可沒有安慰你，而是在教你！”
說完，這位鄰居哼了一聲，擡起下巴走了。
蕾娜早已看穿一切，笑着揮了揮手，轉身走向魔法動力車最近的站點。
魔法動力車和公共馬車一樣有許多路線，但前者車費更便宜，乘坐隻需二十丁，更适合一些買不起自行車的普通學生和一些低薪人員。
不像公共馬車，到一個站就要收一次費。
當然，工資更高一些或者追求面子的人會選擇環境更好的公共馬車。
蕾娜找了個位置坐下，發現這和普通公車沒什麼區别。
這個時候，她終于想起魔法動力車之所以叫魔法動力車的原因。
當初所有人都對這種可以容納更多人，不用馬拉，僅靠一個人就可以操控的大車很好奇。商家也看中了這點，便用魔法當做噱頭，直到其他交通工具出世。
後來大家知道這是蒸汽電車，和魔法并沒有什麼關系，可還是習慣叫魔法動力車。
我真傻。
蕾娜歎了口氣，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接觸到魔法。
……
到達十二區，她低着頭走在人群中。
對比其他區，這裡就像鬧哄哄的菜市場，附近還遊蕩着一些穿着制服，類似城管的人員。
蕾娜加快腳步，眼睛時不時望四周瞄，直到看見那抹熟悉的小灰團子！
她紅茶色的雙眸一亮，沖着對方喊：“早上好！”
嘉爾莉特依舊低埋着頭，蹲在角落，看着沒什麼精神。
蕾娜對這反應也不覺得怪，幾個大步走到孩子面前，然後理了理裙子蹲下，用溫和的語氣道：“你醒了嗎？”
她擡手，輕輕碰了碰孩子的頭。
嘉爾莉特緩緩擡頭，隻是望着她，什麼也沒說。
蕾娜對這個孩子有些上心，暖和的手掌小額頭上，接着又觀察其他傷口。
她和這孩子接觸已經超過了一分鐘， 但孩子始終沒有做出什麼過激的反應，隻是在觸碰的時候顫抖了下，整體很安靜，但有點恹恹的。
她從袋子裡取出圍巾戴在嘉爾莉特脖子上，小孩下意識往後縮了縮，仍有些警惕。
見狀，蕾娜隔開了一點距離。
她想了想，耐心詢問：“嗯……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餓了嗎？現在感覺好點了嗎？有沒有頭暈發燒或者咳嗽？”
嘉爾莉特低下了頭。
“沒關系，你可以說出來的。”
蕾娜邊說邊從袋子裡拿出東西，“你這樣太冷了，我給你帶了鞋子和衣服，還有……”
“還有藥，都是用來塗的。我想你應該沒有吃過飯，所以還拿了些面包……”
“對不起……我把你的披肩弄丢了。”
蕾娜話沒說完，嘉爾莉特悶悶開口。
她的聲音很微弱，有點聽不清。
蕾娜搖了搖頭，一如既往說：“沒關系，其實……”
嘉爾莉特把攥在手裡的吊墜攤開遞給她。
蕾娜有些不解。
“我，我隻有這個了……”
嘉爾莉特認真看着她，表情有些無助，淺藍的雙眸像蒙了層霧氣，漸漸蓄滿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