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站在樹蔭下,靠着大樹,透過葉隙望着頂上斑斑亮點。白遙抱着雙腿,頭靠在膝蓋上,回想着圓壇上見到的那一幕。她的父親也曾為她那般祈求過,隻是跪的不是神,是人。
“玉玲兒看着柔弱,卻能殉情,好一個女子。”女鬼道。明明都在意着對方,又都不知道對方的在意,即便如此,玉玲兒仍舊義無反顧。
“嗯。”白遙随口應道。
聽得出她狀态不對,女鬼坐在她身旁,問:“怎麼了?”
白遙看向她:“我……”
随後搖頭:“沒什麼……”
她或許可以試着一治,雲清并非器官衰竭,她還年輕,虧損成了這樣完全是體内久久未散的三股相斥的氣息造成,隻要引出,便可好轉。
但……還剩的那一股氣息是什麼她不能确定,一旦超出她的能力,不止雲清,連她也難逃一死。随時準備殉情的玉玲兒,等待還魂的沈玉甯,一旦出了意外,四條命,她賭不起。
再自私一點,她還想回去家鄉,好好讓那個老婆婆高興一番,看看人人厭棄的她如今也有了些許本事。有人還等着她呢。
女鬼撐着下巴,随口說出自己的先前的想法:“長老遂平說,改卦之人會受到反噬,活不過三月。你說過雲清的身子大損過,我想除了第一隻惡靈的事,她還改過六爻石的卦。”
改過卦?白遙隐隐感到有什麼東西要浮了出來,隻差一點點距離。
“你說,雲清改過卦?”
“我猜的,很可能是。”女鬼說,“羅秦纏過玉玲兒,口口聲聲說雲清娶她是因為六爻石的卦象。但你我作為外人,明顯能看出雲清和玉玲兒都心系着彼此。這地方不同于城市,對兩個女生之間的感情未必認可,可如果是卦象顯示,雲清又卦卦皆準,族人自然不會阻攔,甚至可能有過勸說,希望她們遷就一次,以免悖了卦象,招來災禍。”
白遙瞬間明白了,一切都是雲清的早有計劃,那麼她體内的那股氣息,必定就是因改卦而受的反噬。為了和玉玲兒在一起,不惜改卦,哪怕活不過三月也願意嗎?
一個改卦,一個殉情,算了……
“走吧。”白遙起身。
“嗯?去哪?”
“賭博。”
回去玉玲兒家中,進去見她們都已經換上了白衣。倆人坐在床上,雲清靠着玉玲兒的肩,阖眼休息。玉玲兒眼眶自昨日起便一直绯紅,已經腫起了許多,與雲清十指相扣,目光平和坦然。
看到白遙來,沖她勉力笑笑,她的身子也很疲倦了。
白遙放下背包,取出一張符咒,上前貼在玉玲兒胸前。玉玲兒正不解中,忽而看見白遙身旁多了個紅衣女人,對着輕笑。
“她……”聲音幹澀嘶啞。
“玲兒,讓雲清躺下,再去叫族長過來,就說我能救回雲清。”白遙道。
玉玲兒怔愣,足足好幾秒,繼而迅速點頭:“好,好,好……”
因過度興奮她一時忘了要該做些什麼,整個人似也鮮活了過來。
她放下雲清,拖着鞋就向外跑去,不敢求證真假。白遙既然能制服惡靈,一定有這個本事,她怎麼就忘了找白遙幫忙呢。
玉玲兒邊跑邊落淚,這次的心境卻截然不同,忙擦去淚水,生怕耽誤一秒。
雲清費力看向白遙,見她在畫符:“我的身子我清楚。”
白遙上前,将符箓貼在床兩頭:“就當是為了玉玲兒,試一試。”
玲兒……雲清閉眼,同意了。
族長和玉玲兒很快回來,他們兩個的模樣不見得比雲清好上多少。
“白姑娘,隻要能救回清兒,無論什麼代價,我都願意。”雲重道。
“那如果要讓雲清跟我一起下山呢?”白遙問。
雲重稍稍猶豫,點頭同意。隻要雲清活着,隻要活着就好,何況雲清身子這樣,跟着白遙也許是最好的。
白遙又對玉玲兒說:“玲兒,你去煮三四個熟雞蛋剝好,再另外準備一碗雞湯,要能喝的。”
“好。”玉玲兒趕忙去了後院。
轉而對女鬼道:“雞湯要快,小紅你去幫幫她。”
女鬼點頭。看女鬼飄走,白遙從口袋取出兩個用線穿起來的珠子,還有一張折成小塊的紙,遞給他:“等雲清醒來後,把這個交給她,就當是我救她的請求吧。”
雲重雙手接過,感激地望向白遙。
一切準備就緒,桌上擺着一碗熱雞湯,盤子裡有四個剛煮好的雞蛋,其他都是白遙待會兒要用的東西。
讓他們離開後,白遙關上門,在門上貼好最後一張符。
走到床前,用細針在雲清身上紮了幾處,很快雲清陷入了昏睡之中。
望着桌上的雞湯和雞蛋,白遙笑,希望能用得上,最好能用得上。
外面,玉玲兒幾番勸說才讓雲重回去休息,以免熬壞身子,在确認雲重和别人都看不見紅衣女子後,她便明白是胸前白遙貼的符咒在起作用。
“你是……”
“說來話長,等雲清醒來再說吧。”女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