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遙想再看看那孤鬼,順便取回寄存超市的東西,女鬼便陪她一起先去了文平家。遠遠望着,仍舊像挂着一塊毫無生氣的破布。
“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女鬼說,“你之前說文平一直逼着他女兒嫁人,會不會跟這個有關?”
白遙瞧着遠處孤鬼許久,一直沒作聲。
女鬼注意到:“怎麼了?”
“噢,不至于,這點事入夢吓他幾次就是,不至于這麼大代價。”
“還能入夢?”女鬼驚奇。
“當然,托個夢什麼的,就是比較隐晦。”白遙說。
女鬼想到往生,于是問:“不能往生,就一定不好嗎?”
“我曾聽人說,鬼魂若不能往生,它就會一直存在,這期間它家中的後代會繼續繁衍,子子輩輩,但絕不會有好結果。早夭,殘廢,癡傻,妻離子散,也可能是一夜之間富甲一方,又一夜之間化為烏有,大起大落。”白遙說,“直至鬼魂徹底成為失控的厲鬼,道士降服後,它的後人還有持續幾十年甚至百餘年的厄運,才算結束。至于它自己,曆經百般如酷刑般的煉化後,徹底消失世間。”
“原來是這樣。”女鬼了然。
“其實不能往生,也算是一種因果報應。”白遙說。
看女鬼疑惑,于是又笑道:“總之就是多做好事多積德,祖上才能庇佑,不然一起開啟人生困難模式。”
晚上,文平在說教了文怡一番後,回去自己房間,熄燈睡下。
夢裡,是一處山腰,文平與父親一同摘桃。
“爸,我可以上樹,我已經算個大人了,不會出事的。”文平說。
“才上初中大個屁哦,你就在下邊接着。”
父子有說有笑。
一個個飽滿的桃子從上邊遞下,文平接過放在籃子裡,滿籃都是漂亮的桃,文平已經想到周一去學校,同學們羨慕求桃的樣子了。
接滿兩籃,文平父親将其固定在自行車兩邊,小文平跳上後座,扯着父親衣角。父親沿着小路一路騎下山。
山路陡峭,颠簸很高,兩側草叢擦着他的身子,外邊很窄,往下就是長滿茂密雜草的斜坡,看不清多深。
文平緊拽着父親衣角,一面心中緊張,一面覺得刺激萬分,卻從不覺得會有危險,有父親在,面前厚實的背膀就是他最好的依靠。
就這樣,迎着山風,文平長大了。
夢中場景虛幻多變,不知他夢到了什麼,猛然驚醒。眼尾挂着未幹的淚。
他開燈,身子疲倦,看時間已經是淩晨了。深夜,外邊靜得很。
眼角的淚已經自然幹了,他亮起手機照明,從樓梯走上三樓,拖鞋一聲又一聲,他少有的不敢去開那扇門。
“咔哒!”
推開門,裡面儀器閃着運作的光。
他手上顫抖,不敢按下門邊開關,他怕看清那張蒼老的臉。可是能怎麼辦呢,他一事無成,需要錢啊。
白遙睡在風雨橋兩邊的長椅上,呼吸平緩。女鬼站在邊上,遠望着寬闊的河面,月光清亮,水面如銀。
數不盡的飄魂在四處遊蕩,它們大多平和,無聲無息。
沈玉甯也許靜想着心事,也許什麼也沒想,望了不知多久,随後坐在睡着了的白遙身邊,目光在她臉上打量。
蓋在身上的外套要掉不掉,女鬼替她往上拉了拉。
白遙比她小上四五歲,但相處的這幾天裡,她卻覺得白遙經曆遠勝于她。若是可以,誰不願日日自在,不懂人情險惡。
次日一早,五點左右白遙就醒了,她是被吵醒的。清晨霧蒙蒙的,已經有人家開始幹活了,說話聲音中氣十足,隔老遠傳了過來。
“腰酸背痛,硬闆子真是不好睡啊。”白遙向後錘着腰道。
動了動脖子,沒有大問題。
“以後,别省那點錢,我出。”女鬼道。
“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是沒必要。人來有你,鬼來有你有我,你在,我就絕對安全,所以睡哪都一樣。”
“我沒管你,我是說我不習慣。”
白遙捕捉到了什麼小秘密似的一笑,盯着她:“真的?”
女鬼别開眼,什麼也沒說。
“走吧,我們今天該趕路上山了。”白遙收拾着東西道。
“走了?那孤鬼的事呢?”女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