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再繞前,替她理了理劉海,再退後隔遠一看,很滿意。
白遙斜背着挎包,一手提着衣服,不算重,但也不方便,便找了家超市寄放好東西。
再回到風雨橋上,白遙找了個看上去就健談的老人,随便找了個話題,老人便止不住滔滔不絕起來。
但一旦說到文平,他們似是都不太願意提起,隻說他遲早得有報應,再閉口不談。
“這些人怎麼說起文平就跟躲瘟疫一樣,生怕沾上,問了半天也沒問出個什麼。”白遙沿着河岸慢走。
“你看。”女鬼腳步停下。
白遙随之望去,是昨日飯館見到的賣田螺的女人,也就是文平的妻子。
從台階下去,她們向她走去。
婦女也注意到了有人來,見是生人,便隻友好地笑了笑,又繼續埋頭洗被單。
直到白遙蹲在她身邊,婦女這才疑惑地看過去。
“我昨天在飯館見過你,你給老闆賣了一桶田螺。”白遙說。
婦女道:“你是要收田螺啊?那得到晚上才好找,但我這現在還有些龍蝦,昨晚才抓的,鮮活得很,你要不要啊?”
“這個……”白遙不知道怎麼駁對方的熱情。
女鬼道:“你說你是來和她談生意的。”
談生意?白遙疑惑地看向女鬼,女鬼點頭示意讓她說。
“我是來和你談個生意的。”白遙說。
“談生意?”婦女來了勁頭,“你是要長期收田螺嗎?我可以給的,每晚多撿點,一兩桶不是問題。”
“那像你這麼撿,一桶需要多久?”白遙問。
“大桶一個小時,小桶半個小時不到。”
女鬼繼續道:“你說你是想和文平談生意。至于修飾詞,你自己随便加點。”
白遙于是道:“我其實是想和你丈夫談生意。昨天我聽他談吐不凡,又出手闊綽,不在乎小錢小利,這樣的人最适合合作了。”
“你收我的田螺還能賺一點錢,和他做生意隻有虧的。”婦女又轉頭繼續洗起了被單。
“可是我看他光手表就有好幾萬,這要是沒點本錢,誰舍得買呀。”白遙說,“我估摸着,大概有個百來萬吧。”
女鬼贊許地看了她一眼。
婦女歎了口氣:“就算是上千萬,在他手上也留不住,早虧沒了。”
“錢沒了可以掙,隻要能力還在就行,早晚能東山再起嘛。”白遙說。
“他要是能東山再起,田螺都能開花了。那些錢他就是命好,要真有本事就能留得住。但你看看我現在,他有本事我還能每天辛辛苦苦去撿田螺賣?他是命好,我們命苦我們的。”
從河灘離開,白遙找了個長椅坐下,捋着思緒。
“文平曾經得過一筆意外之财,但看樣子,并沒有給她們母女多少。而且大概率是拿去充面子,擺闊氣去了。”白遙說。
她認真想着,沒聽到女鬼的回應,扭頭一看,見女鬼正仔細觀察着地上成群排列的螞蟻。
“螞蟻有什麼好看的?”白遙說。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螞蟻,跟人一樣列成隊。”女鬼說。
白遙表示充分理解她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想了又想,白遙還是想不出到底是什麼讓那孤鬼竟用往生做代價來求助。
“别玩螞蟻了,快跟我一起好好想想。”
女鬼萬般不舍地起身,坐到長椅上。
“我現在想的是,文平的父親曾經出過意外,後被賠償了一大筆錢,但文平揮霍無度,所以沒剩下多少。”白遙說。
女鬼同意:“現在的關鍵是,他父親到底出了什麼意外。”
白遙想了想,道:“我猜極大概率是已經嚴重緻殘,不然不會賠那麼多錢。”
揉了揉太陽穴,白遙長出一口氣:“說他死了,但文平妻子卻說要人照顧。說他沒死,沒死又怎麼能成孤鬼求救呢?”
“遠的不想,你不如先想想近的。”女鬼說,“比如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再耽擱下去,晚上你住哪?”
對哦,這是個問題。
白遙忙拿出手機,看了一圈周邊酒店,最低價格也是一百多,最高兩百左右。
看了看餘額,白遙看向女鬼道:“要不,我們今晚睡風雨橋怎麼樣?”
“問我做什麼?我現在是鬼。”女鬼說。
好,那就這麼定了。
傍晚,到風雨橋上吹風散步的人更多了,比至白天更熱鬧。
白遙坐在橋最左邊,手撐在扶手上,托着下巴,目光落在遠處。那裡,不安的遊魂已經在暗處飄蕩,有些與遊人擦身而過,它們的身子如輕煙般透過說說笑笑的人們。
“累了?”女鬼說。
“怎麼可能,我精力旺盛着呢。”強打起勁說出這話。
女鬼雙手抱臂,輕笑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也許是我們把孤鬼的事情想複雜了,其實很簡單,不如退一步。”
白遙望向她:“你有高見?”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