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秀哈哈大笑,“瞧禦史大人,怕不是水土不服發了熱,燒糊塗了?”
“什麼?”錢琛一愣,已經有人上前擒住了他。
他剛要開口,嘴巴也被捂住了。
他是個文弱書生,邊關将領卻大多是習武半生的漢子,一隻手捂上去,他蒼白的臉隻露出兩顆驚恐的眼睛。
“拿着破布當聖旨,真是糊塗了。”陸直方搖頭道。
捂住他的魏源嘿嘿一笑,“是啊,都發高熱了,得趕緊叫大夫來看看。”
他們自說自話,便将錢琛架走了。
長甯看向裴懷安,隻見她似乎早有預料,面色如常。
不多一會兒,韓秀回來了。
他算是這些将領裡少有的文士模樣,此刻正面帶微笑用白布擦着手上的鮮血,平靜下透着些許瘋癫。
“王爺,”他笑,“這位大人水土不服得厲害,大夫也說治不了,現下人已經病死了,這可怎麼是好?”
裴懷安輕歎一聲,“既然病死,那便安葬了吧。”
韓秀點了點頭,又離開了。
長甯看着他們的動作,聽着他們的對話,在心中默默歎氣。
她的确是覺得錢琛此人不可再留,才讓他和自己一起到北境來。
可如今眼看着邊關不朽軍将士們就這麼輕描淡寫的把錢琛殺了,又有些心情複雜。
她看向裴懷安,裴懷安的側臉依舊溫和,沒有因錢琛的死而有所動容。
留在原地的幾位将領,也是一派風輕雲淡,甚至隐隐透出幾分暢快。
這便是不朽軍啊。
不朽軍,隻知雍王,不知周帝。
偏偏它強大,被周國所倚重。
手握這樣的不朽軍,裴懷安心中,當真還有對皇權的敬畏之心嗎?
長甯在心中默默歎氣。
“長甯,怎麼了?”裴懷安看向長甯,輕笑道。
長甯搖搖頭,轉身往府裡去。
裴懷安示意衆将散去,邁步跟上,“他在京中,也對你這般嚣張嗎?”
長甯笑了笑,“起初并非如此,他今日仕途坦蕩、步步高升,自然少了謹慎,這其中,也不能說沒有我的功勞。”
“鄭姑娘?”裴懷安突然看到鄭阿隐走了出來,有些驚訝。
鄭阿隐笑着與裴懷安見禮,又看向長甯。
裴懷安于是開口介紹。
鄭阿隐有些慌亂地向長甯施禮。
“我來叨擾林姑娘,問她一些醫理。”鄭阿隐解釋道。
裴懷安恍然,笑了笑,“絮姐平日裡也有些無聊,你若無事,多來找她也好。”
鄭阿隐點點頭,“小白還等着我,我便回去了。”
長甯見鄭阿隐走遠,開口問裴懷安,“她與小白很親近嗎?”
“自然,”裴懷安道,“她們二人倒是很有緣分。”
“緣分……”長甯低聲念着。
裴懷安失笑,“怎麼了?”
長甯搖搖頭,“明日我便回京,”她靠近了裴懷安,伸手按在裴懷安的衣領上,輕輕摩挲着,“你照顧好自己。”
裴懷安一愣,輕輕點了點頭。
長甯望着她的眼睛,見她愣愣地看着自己,半晌,輕歎一聲,轉身去正廳準備用飯。
裴懷安快步跟上,瞧着長甯有些快的步伐,心中生出幾分困惑來。
她好像,有些看不懂長甯了呢。
第二日一早,長甯的車駕便出發了,裴懷安一路将她送到了辰清,猶有不舍,回程的路上止不住地歎氣。
等回到擁雪關,城門都已經關了,她又看着城門歎氣。
林絮無奈地叫開城門,領着喪氣的裴懷安回府。
裴懷安始終沉默寡言,直到一隻鴿子撲到她肩膀上。
裴懷安驚了一下,迅速抓住了鴿子,愕然地看向林絮。
林絮也十分驚奇,邊關鴿子敏感,僅可軍方飼養。但擁雪關的鴿子飼養在城西,怎麼會無緣無故飛到雍王府來。
鴿子的腿上綁着小竹筒,裴懷安小心地取下來,抽出了裡面的字條。
上面寫着:“攻。四月初一,守嶽城。”
裴懷安恍然,應該是雲初遞來的消息。
雖然遼人擅長馴養飛禽,但雲初能讓鴿子準确的飛到她這兒來,還是讓裴懷安十分驚訝。
更讓裴懷安驚訝的是,雲初所寫的内容。
她如今還未回邊關,便要讓裴懷安攻城。
而嶽城之戰,則是孝賢皇後的一場精彩的守城戰,這便是告訴了裴懷安破崖關守城的布防側重。
雲初,這是要不朽軍攻占破崖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