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懷安把這封與衆不同的信放到書桌上,将其他書信收好後,才坐在書桌前,鄭重地拆開了這封特殊的信。
她直覺這封信是重要而不同的。
拆開信封,取出信紙,最先注意到的首先是字迹,那是裴恕的字迹。
“月妹:”
仍是寫給孝賢皇後的信。
“真兒誕下了一個女孩,可真兒卻遭賊人暗害而死。”
裴懷安心頭一跳。
“那個無恥之徒我已親手斬殺,可我知道,幕後之人是沈遲爍那個王八蛋!”
裴懷安頓時睜大了眼睛。
“然而他矯诏即位,我已無力回天。月妹,你與陛下九泉之下,能否原諒我呢。”
信紙上還殘留着淚水打濕後的痕迹。
真兒……
沈遲爍……
裴懷安将信紙放回到桌上,有些失神。
周文帝,沈遲真。
周睿帝,沈遲爍。
裴懷安驟然窺探到了那段遙遠而隐秘的過往,一時間大腦有些空白。
當年文帝生産之時,被皇夫因造反謀害,臨終之際傳位于太祖兄長的嫡子,堂兄沈遲爍,即睿帝。
這是史書上所記載的。
而睿帝繼位後,宣稱依文帝遺願,廢除了皇室女子對皇位的繼承權,皇帝之女不以皇子論而以公主之名序齒,偏用男官,打壓女官,制約女性,其後幾位皇帝皆是如此,漸漸,女子被趕出了大周朝堂,隐于男子身後。
女子于是困于後宮宅院,再難一展所長。
裴懷安用力握緊了拳頭,她與長甯年幼時論及此事,還曾口無遮攔說文帝臨終犯了糊塗。
原來,竟是睿帝矯诏奪位嗎……
許是報應吧,裴懷安想到如今皇室傳承。
睿帝一脈子嗣稀薄,當年貞帝繼位後雖有兩位公主,卻一直無皇子誕生,不得不從宗室過繼了後來的景帝。
景帝正是當年文帝之女沈遲恪的後代,皇位于是重新回到了太祖一脈手中。
裴懷安看着先祖裴恕的這封信,長歎一聲。
真相原來是這樣,可如今,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如今皇位已經回歸正統,而其他……即便睿帝是矯诏奪位,皇帝百官也不會想要複辟舊制,百官不會想要讓出一半的官位給女子,皇帝不會想要多出姐妹可奪嫡。
當今皇帝沈遲煦不會,便是當年素有賢名的明德太子繼位,也一樣不會。
他們,終究都是男子。
裴懷安摩挲着信件,有些猶豫要不要将這件事告訴長甯。
她不知道長甯是怎麼想的。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她懂長甯,但長甯更懂她,所以她究竟能不能看破長甯,取決于長甯想或者不想。
最終,裴懷安選擇先将信收起來放歸原處,寫給長甯的信裡也不曾提及此事。
她推開門,望着漫天風雪出神。
如果不曾有那些事,她今日或許便是以女子身份承襲王位兵權,若是那樣,她的人生會否會有不同?
她與長甯,是否會有不同……
“今日倒是不曾叫你,你便先出來了。”林絮緩緩走來,笑道。
裴懷安彎了彎唇角,笑意不達眼底,“可是晚飯備好了?平日勞姐姐費心了。”
林絮的臉上的笑意于是淡了,“怎麼?不高興了?發生何事?”
“沒有,”裴懷安輕笑一聲,調整好情緒,“走吧姐姐,去吃飯吧。”
林絮嗯了一聲,跟着裴懷安離開,但轉頭看向剛剛一直守在書房門前的成玉,成玉對着她搖了搖頭表示并不知情。
這頓飯裴懷安吃得有些食不知味,林絮看出來了。
飯後林絮問裴懷安可要到書房看書,裴懷安也是搖搖頭,說累了。
林絮确定裴懷安心情不好,但看着裴懷安實在不想說的樣子,也沒有強行逼問。
好在第二日,裴懷安便恢複如常了。
遼軍安分,裴懷安也清閑,取了筆墨紙硯,坐在廊下畫庭中的桃花。
林絮見她畫得入神,也不打擾,坐在旁邊繪制藥草的圖樣。
院中一時十分安靜。
但陸小白未見其人聲先至,打破了一片寂靜。
在聽到陸小白的“王爺”後,她跨過院門跑了進來。
“王爺!”陸小白站定在裴懷安面前,俯身去看她的畫,“王爺在畫什麼?”
不待裴懷安回答,她便又道:“原來是桃花,王爺好興緻。”
裴懷安無奈輕歎,“發生什麼事了?”
陸小白頓時提高了音量,“王爺,遼國那位公主好奇怪啊!”
“怎麼?”林絮好奇道。
“剛剛有城外的農戶來報官,說有人去他家搶了兩頭豬。而又有哨兵彙報,說發現警戒範圍外有遼軍出沒的痕迹。結合起來,就是遼軍費盡心思繞過我軍警戒,去城外農戶家搶了兩頭豬!”陸小白語氣誇張。
“不過好像也不該叫搶,算是,強買強賣?遼兵還扔下了兩塊碎銀。”陸小白掏出來遞到裴懷安面前,“是真的銀子,差不多六兩,還算給多了。”
一頭豬在周國不過二兩銀子,陸小白想。
裴懷安看了一眼,“一隻羊在遼國至少能賣出十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