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丞相的門生,一向敬重丞相,如今卻送你這樣厚的禮,朝堂之上,可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長甯擡眼看向裴懷安,唇角微揚,“十一月,各地學子進京會試,殿試之後,丞相便會辭官。”
長甯眼中少有地露出幾分自得,“如此,如何?”
“長甯,你是如何做到的?”裴懷安實在驚訝。
丞相助謹王奪嫡失敗,皇帝自然是容不下他的,可丞相在朝多年,根基深厚,皇帝也不能輕易動他,這半年來長甯幾乎日日到禦書房幫皇帝批閱奏折,便是這個原因。
丞相不可廢卻不能信任,想要削弱他的權勢,就隻能在培養出可靠的班底前事必躬親。
長甯起身,踱步至池邊,裴懷安放下腓腓,跟了上去。
侍女極有眼色地給長甯遞上了魚食。
長甯捏了一點撒到池中,鯉魚們就都遊了過來,争搶着。
裴懷安明白了。
“丞相不肯退,是因為他要趁權勢聲望猶在,為後輩鋪出路來。”裴懷安道,“你給出了什麼條件,讓他能夠滿意?”
裴懷安突然想起了什麼,“長甯……你……”
“新皇登基,會開恩科,此次會多加關照寒門子弟,其中翹楚,與丞相次孫,哪個可用,哪個便是本殿的驸馬。”長甯曾經的話突然回蕩在裴懷安耳旁。
她幾乎就要忘了,這段時間她與長甯相伴如此融洽幸福,她早就将這句話抛之腦後。
可是……
裴懷安突然覺得有些胃痛,耳邊嗡嗡作響。
長甯轉頭看她,被她捂着胃緊皺眉頭的樣子吓到了,抓住她的手臂,緊張地看着她,“阿悔,你怎麼了?”
“殿下已經決定好自己的婚事了嗎……”裴懷安臉色蒼白。
長甯一愣,抓着裴懷安的手微微放松,裴懷安臉色更加難看了。
終于,長甯開口道:“你誤會了。”
裴懷安的眼中露出幾分希冀。
“我不曾用婚約作為條件,丞相的長子溫重與謹王牽扯太多,次孫溫琮亦參與其中,皇兄與我都不覺得他們可用。”
裴懷安終于松了一口氣。
“我和皇兄給出的承諾,是他的嫡子溫衍可以由他舉薦入仕,皇兄會不計前嫌委以重任。”長甯繼續說道。
溫衍?
裴懷安很熟悉這個名字。
丞相溫昌言寵愛妾室呂氏,他最疼愛的長子溫重便是呂氏所出。
曾經丞相夫人柳氏與呂氏先後懷孕,柳氏生下長女溫景,呂氏卻又為溫昌言生下次子溫浩。
溫昌言自那時起更加偏寵妾室。
後來柳氏終于生下嫡子溫衍,溫衍卻一直體弱多病,不得溫昌言喜愛。
在溫重、溫浩都不可用的情況下,溫昌言願為溫衍鋪路,裴懷安雖然驚訝卻也理解溫昌言不願家族沒落之心。
可溫衍能入朝為官嗎?
裴懷安與溫衍是京都世家子弟中體弱多病的代表。但裴懷安是因為太後當年為隐瞞她的身份,才傳出那樣的流言,溫衍卻是貨真價實。
他很少出門見客,據說纏綿病榻常年湯藥不離手,身材瘦小,十六歲了才長到五尺*高。
當年裴懷安與明德太子一同去過幾次相府,從未見過溫衍,次次都是病中休養不便見客。
裴懷安有些詫異,“他如今身子好了?”
長甯猶豫了一下,“應是無恙。”
一時沉默。
裴懷安又想起先前自己的誤會,用力抓住護欄,閉上眼睛,有些懊惱。
“抱歉,長甯,先前是我失态了。”裴懷安低聲道。
長甯看着她,目光中隐隐透出不忍,她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阿悔,過去的話,你便當我沒有說過。”
“什麼?”裴懷安還沒回過神。
“無論是丞相次孫還是科舉翹楚,我都不會嫁。”長甯道,“阿悔,我雖然……但我也不會嫁與别人,你不必,不必擔憂。”
裴懷安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長甯,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偏巧這時,腓腓過來蹭她的衣擺。
裴懷安抱起腓腓,低頭遮掩自己上揚的唇角,“好,長甯,我知道了。”
腓腓擡頭想要舔裴懷安的臉,它真的很溫暖,很柔軟,很可愛,裴懷安輕笑了一聲。
長甯看了她一眼。
裴懷安輕笑着靠近長甯,“長甯,我餓了,一起用晚膳吧。”
長甯偏頭避開她的目光,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