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變化不大,是她熟悉的摯友的面孔,那身衣服她也很熟悉,但是在她的記憶裡,這兩樣不應該重合在一起。她一時高興故友重逢,一時心裡又有些發澀。
那身太子常服,本是穿在那位溫潤如玉的賢明儲君身上的,可如今,太子已經是五皇子,那位,卻早已病故。
“殿下,好久不見。”裴懷安微微勾起唇角,眸光濕潤。
太子擺了擺手,眼眶微微發紅,“這些年你雖不在京都,但時時書信往來,就像你還在我身邊一樣。”
“長甯,怎麼不說話?”太子轉頭看向長甯,輕笑,“你們兩個究竟是因為什麼吵了起來?”
裴懷安望着長甯,不知該如何回答。
長甯低垂着眼睑,沒有回答太子的問題,“這次是我不對,但你為何不起身?”
“長甯,這一次,我沒錯,所以不想認錯。”
眼見氣氛緊張起來,太子連忙岔開話題,“懷安,你現在覺得怎麼樣?父皇去世的消息,怕是瞞不住了。”
“什麼?”裴懷安重重地咳了幾聲,長甯立刻起身靠近,神色緊張。
裴懷安擡手示意自己沒事,“隻是前陣子受得傷沒好,沒有大礙。陛下去世了?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夜裡就撐不住了,我已經盡力隐瞞,但最晚明早,隻怕消息就會走漏出去,盯着皇宮的眼睛太多了,如果不是皇祖母留下的人頂用,隻怕這會兒已經有人坐上皇位了。”太子輕歎,他母族式微,在這場争鬥中幫不上什麼忙。
“殿下,宣武侯求見。”門外太子的貼身内侍通報。
幾人對視一眼,“看來,應該已經有風聲傳出去了。”長甯語氣沉重。
緊接着,門外又遞進來一張信箋,是鷹衛的信。
裴懷安打開一看,事情已然明了。“京郊的駐軍,已經不在大營了。”
裴懷安起身,林絮給她穿上了外衣,想要為她穿铠甲時,裴懷安拒絕了。“不必,打不起來的。”
“你這些年倒是養尊處優,連衣服都不會穿了。”長甯面無表情,目光微冷。
裴懷安一時有些尴尬,小時候在宮裡處處謹慎,從不輕易叫人近身,但這些年在北境放松了不少,她便習慣林絮妥帖的照顧了。
太子咳了一聲,“懷安,你可是有辦法了?”
“嗯,徐姑娘告訴了我一些少有人知的舊事,我大概知道怎麼對付武侯了。”裴懷安小聲對太子說,像是怕誰聽到一樣。
聽見這個名字太子吸了一口氣,終究還是聽見長甯在後面傳來一聲冷笑。
兩人讓開,讓面若冰霜的長甯先走了出去,太子低聲道:“你還敢在她面前提徐姑娘。先前又是怎麼回事?長甯也是在宮裡被侍候慣了的,為什麼不高興?”
裴懷安搖頭,她也不清楚,但直覺讓她有些欣喜。
武侯坐在明德殿裡喝着茶,一副悠閑的樣子,但腰間的佩劍卻沒有依例在宮門前解去。
他身後站着幾名武官,也同樣帶着武器。
太子目光一冷,“侯爺持劍入殿,是要造反嗎?”
武侯吹了吹手裡的茶,身後一名武官上前一步道:“殿下,臣等是聽聞有人造反,來護駕的。”
“哦?”太子冷笑,“那是何人造反?”
那人一指,“正是太子殿下身後的雍王。雍王無诏不得回京乃是開國以來的規矩,現如今陛下病重,雍王爺卻帶着兵馬悄悄回京了,難道不是要造反嗎?”
武侯擡眼,似是要看太子如何回答。
“是孤下令讓他回來的。”
果然。
武侯露出一絲笑意。“雍王回京,須有聖旨,如今陛下似乎沒有精力下旨吧。太子殿下這麼說,難不成要造反的,是太子您嗎?”
殿外似乎已經傳來利劍出鞘的聲音。
太子與裴懷安對視一眼,将自己微微顫抖的右手攥成拳藏在身後,“就在剛剛,父皇去世了,孤正要召諸位大臣進宮。”
武侯眼中露出一絲喜意,面上卻是一臉沉痛,“殿下果真是要造反嗎?”
裴懷安上前一步,“殿下自是沒有造反,但有些話,别人怕是不方便聽。侯爺可願讓幾位将軍先出去,與我們單獨聊聊?侯爺可敢?”
武侯輕蔑地看了他們一眼,揮手讓其餘幾位武官先出去了,殿裡的内侍和宮女也跟了出去,關上了殿門。
“王爺有什麼話要說,就快點說吧。”
“請侯爺幫殿下繼位。”裴懷安直視武侯。
武侯嗤笑,“既然太子謀反,我身為臣子,自然是要清逆賊,扶正統。”
“我是說,請侯爺幫太子殿下繼位。”
武侯收起臉上的笑,“王爺是吓傻了不成?”
“我确實被吓到了,進京的時候京郊駐軍的訓練聲真是大得吓人。所以,我告訴了随我回京的鐵騎,兩日後,若我沒有出京都,就把我死去的消息傳回北境。如此好消息隻怕遼國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屆時,不朽軍會為遼國大軍大開國門,送他們來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