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震驚的目光落到了裴懷安身上。連太子和長甯也是。
“侯爺,不朽軍,您知道的。”裴懷安目光鎮定。
“王爺,你真是瘋了。你是要做千古罪人嗎?”武侯今日第一次嚴肅起來。
裴懷安輕笑,“千古罪人?我不是,因為做選擇的,是侯爺您。”
武侯的手落到劍柄上,“王爺,這是我第一次,真的想殺你。原本,我是打算在四皇子殿下繼位後,求他留你一命的。”
“我相信您這句話,”裴懷安坦言。
“哦?”武侯挑了挑眉,“旁人多半會覺得我這話虛僞。”
“我想侯爺是看在我祖父的面子上吧。”裴懷安笑,“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原來侯爺還在北境呆過一段時間,與我祖父并肩作戰。”
武侯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老王爺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但你不是他。”
“的确,我不如祖父,但我隻是想讓侯爺想一想侯爺可能已經忘記的過去。比如,北境的苦寒和遼軍的強大,以及侯爺過去的那顆心。戰場上血戰而歸,與同袍把酒言歡,侯爺,您曾經是何等英豪,一個英雄,不該變成弄權的奸佞。”
武侯有些晃神,然而很快他的目光又變得尖銳。他緊緊握着劍柄,“你這次回來帶了一千鐵騎,如果我攔住他們,問題就不存在了。”
“是一千虎衛,三百鷹衛,隻為傳遞消息,五萬遼國大軍也不能把他們全部攔住,京郊的駐軍再如何演練,終究不是拼殺出來的。”
這一次,武侯陷入了更久的沉默。
“其實坐上皇位,比坐穩皇位容易得多。”武侯看向太子。
“但不坐上皇位,又談何坐穩皇位呢?”裴懷安語氣輕快。
“如果五殿下和六殿下都死了,王爺會怎麼選?”
“若是亡國之君,四殿下的确更為合适。”
武侯走出大殿,推開殿門,看見了守在殿外的幾位武官和待命的士兵。
他們的目光全都落在他身上,隻等他一聲令下。
武侯轉身,跪拜在地,“微臣,參見陛下。”
身後的人或驚訝或不甘,但終究還是跟着他一起跪下了。
太子終于松了一口氣,大聲道:“衆卿平身。”
而後太子傳令讓四品以上官員入宮觐見,又讓虎衛入宮,控制住了禦林、羽林兩軍和京郊大營。
沒有了圍宮的兵馬,皇位的更替也變得安穩。四皇子與六皇子雖有不甘,卻也隻能俯首。
處理完所有事情,新帝坐在龍椅上,有些恍惚。
“陛下。”裴懷安喚了他一聲。
皇帝回過神來,“懷安……”
他眨了眨眼睛,“你知道的,父皇一向不喜歡我……我沒有想到,真有這麼一天,我坐在這皇位上。”
“帝心難測,先帝心裡,終究是有陛下的。”裴懷安安慰道。
皇帝目光閃爍,沒有回答。
“先前,丞相提到了明德太子,”皇帝柔聲道,似乎生怕裴懷安誤會,“如果皇兄還在,丞相今日定不會如此輕易認輸,那懷安你呢,如果……在懷安看來,我可比得上皇兄?”
裴懷安轉了轉手中的茶盞,“明德殿下是位賢明的儲君,但陛下,可以做一位明君。”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喜意。
長甯自殿外走進來,看見皇帝眼中的欣喜,微微挑眉,“你們在聊什麼?”
“長甯來得正好,一同用晚膳吧,這麼多年,我們三人終于又有機會坐在一起把酒言歡了。”皇帝笑道。
禦膳一道道端上餐桌,裴懷安發現都是自己喜歡的菜色。
“倒也不必如此遷就我。”裴懷安心中暖流流過。
“早已習慣了。”皇帝調侃道,“記得小時候皇祖母就偏愛你,宮裡的菜品、熏香,哪一樣不是依着你的偏好來?”
“皇兄這麼說,可就是醋話了。”長甯淡淡道。
皇帝一時語塞,輕歎一聲,“長甯也是,總向着你。”
推杯換盞間,皇帝喝多了酒,話也漸漸多了起來,小聲埋怨道:“小時候,哪一次你我偷偷跑出宮去,皇祖母不是罰我?皇祖母太過偏心,偏偏我卻也生不出嫉妒來,隻覺得你年紀小,又體弱,照顧你些也是應該的。”
長甯冷笑道:“誰叫你總帶着懷安往清風樓去呢,好生風流。”
皇帝辯解道:“我哪有那份心思,都是懷安選的。”
裴懷安面色尴尬,皇帝卻還在繼續,“宮外雖說隻幾個去處,但懷安次次都選清風樓。”
裴懷安張口想要辯解,卻礙于皇帝還在,不好說話。
皇帝卻似乎想起了什麼,輕輕咳了幾聲。
遠處的屏風後随之傳來些許響動。
裴懷安起身要去查看,卻被皇帝拉住了。
琴聲自屏風後傳來,琴聲悠揚,情意綿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