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裴懷安輕歎一聲,“隻怕,連這十日,陛下也撐不住了。”
林絮一驚,萬萬沒有想到皇帝竟然已經病重至此。
不到半個時辰,回京的隊伍已經整裝待發。裴懷安不由慶幸前些日大敗遼國,至少這幾個月他們是無力侵擾北境了。
一路快馬加鞭,好在鐵騎均備有雙騎,終于是在第九日趕到了京郊。
大隊人馬駐守在此,裴懷安隻帶了林絮和十餘名親衛喬裝進京。
臨到城門,裴懷安抓着身上的大氅,有些緊張。這是她從去年冬天開始養成的習慣,抓着這大氅,就好像抓着某個人的情意。
三年前,太後病重,裴懷安一連幾封急信送往京都,卻始終沒有得到一封準許回京的旨意。
她拼死抗旨回京,結果被攔在了城門口。
彼時,太後已然離世,她卻隻能在城門口遙遙一拜,終究沒能見到太後最後一面。
如今,再次回到京都,望着這城門,除了遺憾,還有近鄉情怯,更何況,她就要見到那個心心念念了五年的人。
長甯,如果你知道了我的心意,會怎樣面對我呢?
這些年,在北境的大雪裡,思念瘋長,終于讓她勘破了自己心中的那份情意。
拿着有太子象征的令牌,裴懷安輕松地進了皇宮,這讓她松了一口氣。
照理來說,她應該先去見太子的,但腳下的步伐不自覺走向了仁壽宮。
太後去世後,公主長甯暫時成為了仁壽宮的主人,仁壽宮裡有一片桃林,曾是她們最喜歡的地方。
果然,在桃花樹下,裴懷安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長甯。”裴懷安忍不住輕喚。
那個身影似乎頓了一下,而後迅速轉身朝她走來,一向端莊的步伐急得有些亂,裙擺在空中劃出慌亂的弧度。
長甯公主的眼中滿是欣喜,“阿悔,你……”
裴懷安剛要上前,又停住了腳步,躬身行禮,卻偏頭擡眼注視着長甯公主,“微臣見過公主殿下。”
隻見長甯嗔怪道:“你我之間,還要講這些虛禮嗎?”。
她大度的包容了她别扭的試探。
裴懷安壓抑着上揚的唇角,心中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長甯屏退左右,裴懷安身邊的親衛也極有眼色的退下了,隻有林絮還站在裴懷安身後。
她俯身行禮,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姐姐,你也先離開吧,”裴懷安轉身看向林絮,“我有些話,想單獨與殿下聊聊。”
林絮這才離開。
長甯注視着林絮的背影,直至那背影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你與她,比以往更親近了。”
“絮姐與你我一同長大,自是親近,隻是你與她如今似乎生疏了?”裴懷安有些奇怪。
長甯輕笑,眼底神色莫名,“是嗎?你回來的這般快,想必哥哥信裡定是寫的十萬火急。”
裴懷安點頭,目光裡添了幾分疼惜,“長甯,你怕嗎?”
“不怕,更何況,如今你回來了。”長甯向前走了幾步,站到了裴懷安身前,“我們的大将軍回來了,誰還敢動兵。”她笑着,眼神中帶着調侃與信任。
而後,長甯繼續向前,最後抱住了裴懷安,在她耳邊輕輕說道,“阿悔,歡迎回家。”
裴懷安心中激蕩,懷中柔軟溫暖的長甯讓她忍不住想要落淚,她回抱住長甯,滿心愛意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然而她想起太子信中提到的另一件事。
“一旦陛下駕崩,又是三年孝期,長甯你,有何打算?可有意中人?”
長甯翠眉輕蹙,推開了她,“大事當前,你何必思慮這些小事。而我更沒有什麼意中人,此事不要再提。”
裴懷安忍不住笑了。她猶豫再三,終究忍不住開口道:“長甯,你可知,我是喜歡你的。”
長甯輕輕挑眉,一笑間天地都好似亮了幾分,“我當然知道,我也是喜歡你的。”
她的笑,她的目光,都太純粹,太幹淨,讓裴懷安的心蓦然一沉。
這樣的純粹幹淨,無需思考就能看得清,長甯是喜歡她的,但這摯友之情,再無其它。
裴懷安強撐着笑意,目光卻無法控制的黯淡了。
長甯似是疑惑,略帶不解地看着她,剛要開口發問,裴懷安卻被她這樣的疑惑刺激到了。
她像是賭氣,又好似破罐破摔,雖全甲在身,卻仍行了全禮,俯身跪拜,“臣裴懷安,欲求娶長甯公主,殿下可願成全?”
跪下的那一瞬間,她的氣惱都消散了,她全心全意做這件事,隻因此時此刻,她真心實意想把想了幾年的話說與長甯聽。
長甯的眼中沒有驚喜,隻閃過一絲錯愕,而後惱怒道:“你可是連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裴懷安抿了抿唇,唇色蒼白,她低聲道:“長甯,或許你會覺得我瘋了,但我不想騙你,這五年裡,我一直在想你,思來想去,才明白這就是喜歡。我喜歡你,哪怕你我都是女子,我還是喜歡你,我是真心,想要娶你。”
“放肆!”長甯怒喝一聲,瞪着裴懷安,卻慌張得手足無措。
“你就在此跪着,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再起來。”長甯慌亂地扔下這句話,匆匆離去。
裴懷安閉上眼睛,掩住眼中的落寞,卻微微揚起唇角。
長甯熟悉的話,讓她有些懷念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