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正二十一年,北地大雪紛飛,凍死者不計其數。遼國來犯,北境不朽軍苦戰七十三日,大破敵軍,雍王裴閑率兵闖入遼國都城,斬殺遼國皇帝及其成年三子,後遼帝幼子繼位,向周國稱臣。
自此,北境迎來了難得的太平。然而雍王重傷不起,于和談十九日後逝世。
雍王妃于京都臨産,聞此噩耗,誕下一女,血崩而亡。
……
遇山行宮。
“雍王府的人還在外面嗎?”太後放下手中的書,微微擡頭。
旁邊的嬷嬷上前接過這本許久卻未曾翻動的詩集,低頭回話,“不曾離開。”
因着那份恻隐之心,她又小心的補充道:“太後,外面起風了。”
太後沉默半晌,終于開口道:“那孩子,叫什麼?”
“聽說還未取名,隻取了個小字,叫阿悔。”
“阿悔……”太後微微動容,“讓她們進來吧。”
門外的侍女抱着一個小嬰兒走了進來,顧忌着孩子,輕緩地跪在地上。
太後看着襁褓中的嬰兒,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嬷嬷極有眼力地上前接過孩子,抱着她回到太後身邊。
侍女滿臉悲戚,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俯身拜倒,将信奉上,“求太後護佑。”
“那是什麼?”太後沒看她,而是看着嬷嬷懷裡的孩子,一時柔和了眉眼,一時又皺起了眉頭。
侍女的額頭依舊緊緊地貼在手臂上,“是老夫人親筆,亦是遺言。”
“什麼?”太後猛然站起身,身形一晃險些摔倒。
嬷嬷驚呼一聲,連忙扶住太後。
太後甩開了嬷嬷的手,身子顫抖着,目光牢牢地鎖着侍女,“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侍女伏在地上,不敢擡頭,重複道:“遺言。”
太後的聲音也顫抖起來,輕輕的,又好似咬着牙一般,“什麼時候的事?”
“回太後,今日寅時。”
太後絕望地閉上眼睛,攥緊了拳,她深吸了一口氣,找回一點支撐的力量,然後退後幾步,坐了回去。
“你們,先退下吧。”
嬷嬷把信交到太後手中,抱着小嬰兒,領着侍女退下。
過了快一個時辰,太後疲憊的聲音才從屋内傳出來。
“回宮。”
太後離開了遇山行宮,行宮裡卻突發疫病,在早春的冷風裡死了很多人。
……
雍王府一連死了三位主人,挂滿了白幡。
太後站在老王妃的棺椁旁,沉默地哭了很久。而後,雍王府的小主人住進了太後的仁壽宮。
“記住,已故雍王妃誕下了一位世子,因為早産所以身體虛弱。”太後說。這個出生不久的女嬰于是順理成章的成了雍王世子。
……
裴懷安從夢中醒來,頭有些疼,她好像夢見了一些熟悉的過去,可惜的是,夢裡似乎沒有她最想見的那個人。
“什麼時辰了?”她問道,一開口就發現嗓子有些幹啞得發疼。
“才寅時。”床邊的人一邊回答,一邊拉開簾子給她遞上了一杯水。
裴懷安接過茶杯,有些驚訝,“姐姐?怎麼是你在這兒?”
“你傷勢未愈,昨日夜裡又有些發熱,我不放心。”林絮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好在是退熱了。”
裴懷安輕輕揚了揚唇角,起身下床,林絮連忙給她穿上外衣,又披了一件狐裘大氅。
雪白的大氅,其上沒有一絲雜毛,針腳漂亮細緻,内裡是用最柔軟,觸之生溫的熾錦做的,其上繡着崇州最具特色的風斓花,是長甯公主沈遲照叫人從京都快馬加鞭送來的。
許是傷勢未愈,房中雖然爐火正旺,裴懷安還是在下床時感到一絲涼意,于是裹緊了大氅方才推開窗。
窗外大雪紛飛,白茫茫一片,風呼嘯着,有雪花順着風飄進來。
這樣的雪景在擁雪關不算少見,而她,也看了五年了。
“小心着涼。”林絮嗔道,上前拉着她退到火爐旁。此時爐火正旺,一靠近便有熱浪撲在臉上。
“京都可有消息送來?”裴懷安望着那漫天風雪,有些不安。
自從皇帝病重,無數暗流湧動,連偏遠的北境,也能感受到些許人心浮動。
林絮剛要回答,就有人敲門道:“小王爺,京都有急信送來。”
“進來。”
親衛推門而入,信經林絮之手遞到裴懷安手上。
裴懷安看過後,把信扔進了爐火中,頃刻間化為灰燼。隻留下随信送來的一道聖旨。專屬皇帝的黃絹上寥寥幾筆,隻兩個字的意思,“速歸。”
“傳令下去,鐵騎虎衛一千,鷹衛三百,随我即刻回京。晝夜行軍,務必在十日内抵達京都。”
“是!”親衛得令,迅速跑了出去。
林絮皺眉,“你如今的傷勢哪裡經得起這番折騰,不如等傷勢好轉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