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容昇一早便開始忙着做撥浪鼓,命人找來了羊皮、牛皮和蛇皮,從中挑選最适合的來做,甚至還特意命人從宮裡的房梁上取一截金絲楠木下來,用來做手柄。
很快整個府上的人都知道聖上要做撥浪鼓了,這事也傳到了那些幕僚的耳朵裡。
展輕正拿着一本詩集在院中邊踱步邊背誦,這時他一個同鄉前來串門。
展輕放下詩集,為這位同鄉倒茶:“張兄,坐下喝口茶。”
張言坐下,瞧着展輕一大早就在用功,歎道:“你倒是上進,聖上若是也能這般上進就好了。”
因為是同鄉,所以他們二人的關系比别人密切,展輕那點小心思沒有藏着掖着,都告知給了張言,張言在他的撺掇下,也起了異心,想要為聖上效力,畢竟聖上才是正統皇帝,效忠聖上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而效忠奸臣,死後下黃泉都無顔面對列祖列宗。
為了不讓家族祖輩蒙羞,張言毅然決然答應和展輕同謀,想要為皇上效一份力,做一個有骨氣的忠君之士。
可他們有心卻無力,因為完全找不到機會效忠,聖上跟他們想象中那種有野心的君王很不一樣,并不是說聖上沒有野心,而是聖上的野心似乎不在扳倒柳塵舒上,這就把他們給搞迷糊了,都不知道該怎麼為聖上辦事。
展輕坐下詢問道:“張兄為何歎氣?”
張言搖頭:“聖上成日裡不是在刻竹笛,就是在刻簪子,現在又做起撥浪鼓來了,聖賢書怕是一頁都沒看過,聖上的确是聰慧過人,可繼續荒廢下去,隻怕難堪大任,難成大器啊。”
展輕持不一樣的看法:“我看未必,聖上說不定是在藏拙,手裡沒有實權,隻是能任首輔擺布,這種情況之下,聖上唯有藏拙才能自保,張兄不必擔心。”
府上耳目衆多,柳塵舒派了人時刻在暗中盯着他們,張言擡手示意展輕說話聲小點,小心隔牆有耳。
展輕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繼續說道:“如今聖上也不小了,朝中又有不少大臣暗地裡擁護聖上,隻等首輔一死,一切便可成,可我看聖上完全沒有要動手殺首輔的意思。”
“我也看出來了。”昨日那場府宴上,聖上一直盯着首輔看,那眼神柔得都能出水了,張言隻在自家嫂嫂眼裡看到過,但他嫂嫂看的人是他大哥,而聖上看的人卻是首輔,還一口一個相父叫得很甜。
“莫非………”
“莫非………”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說了個莫非後,都停頓了下來。
展輕率先說:“莫非聖上對首輔……”
說了一半展輕就沒再說下去,剩下的讓張言補充,張言很有默契地将他剩下的話說出來:“有了父子之情。”
展輕醍醐灌頂:“原來如此。”
聖上小時一直待在宮外,從未見過先帝,自然就缺失了父愛,所以聖上才會在首輔身上找補回來,将首輔視為親生父親,因此才舍不得下手,這下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張言再度歎氣:“聖上重情重義,隻怕很難下定決定扳倒首輔,咱們先暗中觀察觀察吧。”
他們也是想不到,聖上過得那麼屈辱,竟然還能對常年折辱他的首輔,生出父子之情。
容昇專心地研究怎麼做撥浪鼓,至于外人怎麼說他,他完全不在乎,說他藏拙,其實并不是,他單純就是太無聊了,朝政都由柳塵舒處理,他沒事做,不就隻能弄點手工打發時間。
“聖上,首輔待會要出門了。”小吉子剛才去膳房端點心時打探到的消息。
容昇停下手中的動作,“出門做什麼?”
小吉子歪頭說:“好像是要去杜老将軍府上,聽說老将軍昨夜在家宴上不小心多喝了幾杯,然後人就過去了。”
容昇眉頭一擰:“這麼巧。”
杜老将軍的死太蹊跷了,即便他年紀大了,但也不至于喝幾杯酒就醉死了,畢竟老将軍當年上戰場的時候,都是酒不離身的,一向很能喝酒。
柳塵舒準備親自去一趟将軍府,應該是知道這事蹊跷,打算上門去查一查。
容昇立馬放下手裡的活計,去找柳塵舒。
“相父,我與你一同去。”容昇不放心柳塵舒一個人去。
柳塵舒沒有說什麼,隻是大步往前走。
不拒絕就是答應了,容昇快步跟上去:“此事過于蹊跷,我猜老将軍是被人滅口了,相父,你覺得呢。”
柳塵舒的眼神沉穩又銳利,“嗯。”
若老将軍真是被人故意害死的,那麼事情就變得危險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