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朝堂動蕩,白家趁亂圈走了江南,他們這群人也真是好笑,一邊手裡光有鑰匙,一邊手裡光有地方的圖紙。
北域有幾個将領,守着關外,也默契的不管裡頭。
謝然知道外面有人找,他也知道找他的人怕是快要急瘋了,可是……
發虛的冷汗向上,殿門被人推開,外頭進來兩個人。
“謝公子,喝藥了。”
謝然拿過藥瓶,指尖用力,看了許久然後仰頭。
他也曾嘗試過抗拒,向陸渝川說過的那樣。
可樓蘭秘藥,再配上了苗蠱,從剛被抓的那日起,他就戒不掉了。
他嘗試過忍受沒被喂飽的蠱蟲,打翻了解藥,也想過要抵禦那些藥液的侵襲。
可沒有那些舒緩解藥的日子,心髒加倍的跳動,一下比一下更重。
人趴在床榻中,手腳不聽話的抽搐,他就拿頭撞牆,但不聽話的俘虜會被帶去暗牢。
謝然這輩子都不想回憶那些日子,不想知道針刺甲尖有多疼,不想見到活蠱,讓活着的蟲子在自己皮下蠕動,不想被藤條抽打,也不想見到活人被刀剖看……
為什麼要活啊?為什麼還不死啊!
于是在無數個日夜,這短短四個多月中,或輕或重的折磨裡,腦子那邊的那個聲音就愈發清晰了。
“相信我。”
“請相信我。”
“讓我保護你。”
“謝然,我可以保護你的。”
就向上一次,在謝然半夢半醒間瞧見一個模糊的身影。
當他的人生遇到了最大的危機,當他覺得再也撐不下去的時候,系統出現了。
謝然本能的覺得他好,但也本能的覺着,如果這一次他是想走他自己的路,他就不該再見那個他昔日的朋友。
但好在,模糊的影子沒有逼迫。
隻是影子日益凝時,越來越常出現,在謝然身側,似乎也為他做了點什麼。
在他每次的夢中。
他擡眼,一手攥緊身前的衣領,一手陷入床闆下方的夾層,藥勁上來,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有一個小點移動,他不知道他這次到底能不能活到出去,但外頭,确實有人還在找他。
所以他等到後來的宮人都退了,冷汗順着額角滑落,謝然咬牙,顫抖着用手将藏在床縫底下的紙條扣了出來。
……
宮中的消息好不容易遞到宮外面,陸渝川真要感謝因緣際會。
救了他的狗命,不過幾個人也是輾轉不在大周了。
春分從外頭回來,第一次那麼高興,“有消息了!”
“什麼?”陸渝川起身,緊張兮兮的關了門,裡面一屋子的,好不容易又重新聚集在一起的大家。
雖然從前或許各自為政。
“終于聯絡上了秦大哥,不過為了消息真實性,他約我們子時到雍城外十裡的那座小坡見。”
好!太好了!
陸渝川聞言差點高興的躍起。
四個多月!四個多月了!
他們這下才總算重新取得聯系。
從春到秋,從京都到邊塞。
眼看再沒兩個月就要步入寒冬,小屋最裡面,樂星竹起身,合扇,“我與你們一起去。”
他們大概都不會忘記四個多月前的那些天。
其中尤其樂星竹,他傷了左腿,因為謝然信任自家人,就像是秦歲安當時的那份不撞南牆不回頭。
或許人生就下賤,所以才會在十分的精明裡面還懷揣着一份沒有必要的純良。
就像謝然明明知道身邊的人有問題,那是他上輩子就總結的經驗,可是同樣的虧他吃了兩次。
從江南回到京都時,沒有排查身邊人,在形勢最為局促的時候,沒有防備身邊人,在轉身背對沖鋒時,沒有遠離身邊人。
“對啊。”樂星竹不由想起那一日。
謝然背對那個小姑娘,因為到底是在一個充滿歡聲笑語的環境中長大的公子。
謝然對侯府的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放松。
如秋放下食盒就如往常一般抱怨。
那種感覺就像是真上了戰場的士兵還将自己置身于以為安全的環境。
謝然不死誰死呢?
所幸當熟悉的香味蔓延,陸渝川先前給的藥瓶起作用,再加上謝然自己回京之後有意的訓練,如秋的手段在第一時間并沒有奏效。
可迷香的作用太強,包間裡頭的兩人瞬時腿軟。
那日,謝然用盡全力将樂星竹撞下酒樓,不知從哪來的殺手那麼多。
陸渝川說過,取一根鋼針從脖子後頭插下去,這是要人性命最快的方法。
當然,他的反抗成了日後報複在他身上的傷痛。
可那個時候,謝然沒有想,而他,顯然也沒有什麼機會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