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的重量微乎其微,卻能将纖細的長睫壓得顫動不止。
一盞天燈掠過一截楝樹的花枝,升到了更遠的高空。
哪怕是與塔樓方向相對的南面,也能看得很清楚。
聞平鴻好不容易才從聞扶光讓他處理弟子這件事中緩過神,如今正坐在椅子上和客卿長老們喝茶談笑。
次座的一位長老看向外面,一捋胡須道:“這次燈會倒是辦對了,也不知是哪家小年輕為博美人一笑,舍得下這番功夫。”
老者的話令其他幾人一并看了過去。
“錦江城的面積不算小。燈都從北邊飄到南面來了,可見花費之大。”其中一人瞧着天空飄着的燈,眉頭一擰,慢條斯理的語調裡帶着淡淡的不滿,“這些小年輕為這種虛無缥缈的情誼一擲千金,有這精神頭拿來修煉,什麼成不了?這麼多元金,我看拿來鍛出一把頂級天品靈器也還有餘。”
“得虧不是聞家弟子。”一人又道,“不然要是被長老知道了,打斷腿都是輕的。”
說話間,隻見大門外突然竄出來了一道人影。
那人把府内不能亂跑不能大聲喧嘩的規矩抛諸腦後,一張臉跑得通紅走到門邊時還左腳踩右腳,險些摔了。
聞平鴻眼疾手快,拂袖彈出一團靈氣,才避免弟子膝蓋磕在門檻上。
一道聲音疾言厲色響起:“何事如此驚慌?”
“不,不好了長老。”弟子急促的喘着氣,撲通跪在地上臉色蒼白道,“大公子他,他……”
原本在大廳内的人全都站起來了,聞平鴻目不轉睛看着弟子:“他怎麼了?”
“大公子在塔樓放了五萬盞天燈。”
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聞平鴻腦子裡更是嗡地響了一聲。
“大庭廣衆下,朝一位煉氣期的修士求了,求了道侶。”
“什麼?!”
聞平鴻嘴唇動了動,嘎嘣一下就往後倒去。
“平鴻長老!”
眼見聞平鴻不省人事昏了過去,場面頓時變得慌亂起來。
衆人手忙腳亂,全都上去扶男人。
聞平鴻才暈了一下,但想起弟子說的話,硬生生又給氣清醒了。
他抓着人的手青筋暴起。
男人氣得渾身發抖,他咬牙切齒道:“果然,他果然沒有放過我!!!”
聞平鴻說話時兩眼都還在陣陣發黑,他緊接着道:“報複!聞扶光這是赤.裸.裸.的報複!!!”
好好一個人出來一趟,在他管轄的城内突然動情,還這麼大張旗鼓求道侶。
這要是傳回域都,他都不敢去想大長老他們會是什麼樣的神情。
扶着聞平鴻的長老焦頭爛額,他問:“那現在怎麼辦,我們要不趕緊寫信傳回去吧?”
聞平鴻怒極反笑:“隻怕不等我們寫完,大長老就已經收到消息了。有這個勁,還不如省點力氣折騰,回去等死。”
男人一股腦說完,最後閉了閉眼平複心續:“也罷,山不就我我去就山,你們也不必擔心,若是域都降罪,我擔着就行了。”
誠如聞平鴻所言,聞扶光在錦江城大張旗鼓隻為求道侶的消息,天還沒亮就已經傳回了域都。
青鸾有力的翅尖掠過青山,山脈蜿蜒間,蒼龍令其作枕。
古樸厚重的閣樓内,九枝金盞燈徐徐燃燒着。
一沓信紙擱着一個山水變換的屏風,散亂在了建木桌上。
一道堪稱清瘦的人影蓦地出現在了屏風後,伴随着他的出現,整個房間都彌漫着一股淡淡的威壓。
比起和聞扶光那次見面,這次來者的聲音不再那麼清冽,反倒帶着不易察覺的疲倦。
他慢慢道:“怎麼,大長老也睡不着麼?”
或許是聲音和往常任意一次聽見的都不同。
聞修齊雖然品出了一絲不對,可卻被怒火沖昏了頭腦。
他語氣急切:“神尊,你可知扶光那孩子做了什麼事?”
老人一邊胡亂踱步,一邊焦躁道:“他竟然趁我們不備,在錦江城求道侶!求也就罷了,對面還是一個煉氣期!!!”
聞修齊說完又恨恨道:“當初就不應該讓他下八州,那幾個小子一看就不是青要出身,我瞧扶光回來後所做的一切,都和八州經曆的這一遭脫不了幹系!”
一說起八州,聞修齊就有說不完的話。
他氣急敗壞道:“您都不知道,他現在連我的召回令都敢不遵守了!我們可是長輩,是他的老師!他竟然連我們的話都不聽,簡直是豈有此理。”
屏風後的男子安靜聽了半晌,等聞修齊徹底發洩完後才不緊不慢地出聲:“修齊長老稍安勿躁啊,他如今也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也無不可。”
“聽神尊的意思,是覺得大公子動情這件事不是什麼大事?”聞修齊皺緊眉頭,不贊同道,“他可是您親自點中的人,從小學習的便是對規則的運用,對這些的運用不可謂不熟悉。更不要說日後他會登臨您設下的神位,若是他心中有所偏愛,豈非釀成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