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應該換個師尊疼我。”
此話砸落地面,整個大殿須臾間靜得鴉雀無聲,衆人噤若寒蟬屏息。
這位仙尊新弟子可真是膽大妄為。
掌門更是聽得氣不打一處來。
“聞師弟,你瞧他這是什麼話?”
“師父是他想換便換的?”
“大逆不道!目無尊長!”
掌門氣煞極了,吹胡子瞪眼:“一個比一個逆天,我看你是真想養出第二個孽——”
“師兄。”
聞箋淡淡一聲打斷掌門後話。
他望向陌歸塵,再次把茶送回唇邊,放下時,杯中茶水,一滴不剩。
“為師對你很滿意,你呢?”
陌歸塵懶瞟茶杯,偷換概念答:“弟子對自己當然也是極滿意的。”
這話剛完。
他聽到聲淺笑,沉沉啞啞的。
哎呀!你倆旁若無人地師徒情深是吧?
三長老當場翻了個白眼。
三長老:“徒弟呀,你對為師滿意嗎?”
黃金小狗哈舌似的:“滿意,滿意。”
三長老斜觑聞箋,模樣頗為得瑟,這年頭誰還沒個稱心如意的小徒弟呀!
拜師大典正式結束。
結束以後,便是浮華派慣例的宴會。
席間,聞箋一直飲水。
陌歸塵看得樂從中來。
自己這暗中加料的行勁雖幼稚,但能看聞箋有苦難言的吃癟模樣,實在有趣得緊。
那瞬。
又生出種錯覺來。
這十年,不過是場噩夢。
其實,他從未叛出浮華派,也沒有師徒決裂,他向來是落霞峰聞青栀,而非魔界至尊陌歸塵。
是夢。
都是夢。
可是現實卻不甚如意。
席間總有人掃興至極提及魔界,言語全是攻擊,對于那位魔尊尤甚,一口一個魔頭死不足惜。
而這,也生生拍醒他。
事實如此,他聞青栀就是魔尊陌歸塵。
酒席還有個不成文規矩,新晉内門弟子們需得行酒令,也算是互相打個照面。他們行的是雅令,令題也并非詩詞對子,而是就圍剿魔界提觀點,在陌歸塵前面,已有幾位同門侃侃而談。
“魔界地勢高聳,易守難攻,弟子以為應當……”
“弟子倒是……”
“弟子……”
終于,輪到陌歸塵頭上。
陌歸塵慢條斯理斟酒:“我覺得做人還是要有自知之明,恕我直言,在座各位,都不是你們口中那位大魔頭的敵手。”
舉杯,一飲而盡後,他又補充:“哦,即便是一起上,也是徒勞。”
“陌師弟,還沒喝你就醉了?”
“沒這麼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
“有仙尊,那魔頭能成什麼氣候!”
……
衆人争先聲讨,就連掌門也冷眼指責。
掌門:“聞師弟,看看你新收的好徒弟。”
聞箋:“小徒所言不虛。”
衆人:“……”您可真護短啊!
陌歸塵回到聞箋身旁坐下,嚼着顆青提:“師尊也敵不過那魔頭?”
聞箋:“敵不過。”
陌歸塵試探似的開口:“不信,除非你有軟肋被魔頭捏在手。”曾幾何時,他也一度以為他們是彼此的軟肋……
“軟肋?”
“是,師尊有過軟肋嗎?”
聞箋注視他:“為師說了,敵不過魔尊。”
陌歸塵:“所以師尊有沒有?”
聞箋:“為師——”
陌歸塵丢掉青提:“罷,弟子不敢僭越師尊的前塵往事。”
青提在盤中滾了幾圈,被聞箋撚走,而陌歸塵則若無其事頂着衆人錯愕的目光,頭也不回踏出殿門口,揚長而去。
外面風光正好。
陌歸塵伸手擋了擋烈日熾陽,吐出口悶氣。
明明迫不及待想求個答案。
又在緊要關頭退縮。
十年魔尊生涯,什麼血雨腥風沒見識過?
居然害怕聽到一個答案!
屬實贻笑大方。
*
那日後,聞箋閉關了。
而陌歸塵更是過得清閑無比。
偶爾随衆人上課也都在睡懶覺,倒不是他人懶,此乃貓兒的天性,諸如畏寒。
從前還小,貓兒幼時更畏寒,便常常半夜鑽師尊被窩,然後……被人拎回自己房。
師父會說:“自己睡。”
小徒弟:“哦。”規規矩矩應下。
轉頭趁師父躺下,又一腳蹬掉被子,鬼鬼祟祟摸進師父房,輕車熟路地鑽被窩。
師父扶額掀開衾被,露出趴在他胸膛的小徒弟,心道小貓能有什麼壞心思,不過是哪裡暖往哪裡鑽,便無奈點點徒弟通紅的鼻尖:“你這小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