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被沈九星踹了一腳:“……我草,幹嘛?吓我一跳。”
“看什麼看。”沈九星叼着酸奶袋子,沒好氣道,“你要喝?裡面還有一袋。”
“不用。”
顧妄抓了抓頭發,收回思緒看書,然而語文課本實在是無趣,他很快又開始走神。
沒過多久,沈九星又踹了他一腳。
“嘶。”顧妄撣掉褲腿上的灰,決定跟對方好好談談,“你這人……”
沈九星沒說話,朝講台揚了揚下巴。
顧妄這才擡起頭,正對上汪婷佳的視線。
“老師,早。”
“早什麼,起來抽背。”汪婷佳眉心微蹙,纖細的脖頸伸直朝台下看,“你邊上那些塑料袋是什麼東西?有空就自己收拾一下,不要攤得到處都是。”
顧妄踢開凳子站起來:“好。”
徐晴已經通報過他早上的“壯舉”,汪婷佳也覺得匪夷所思,抽背之前還想再聽聽當事人的解釋。
她問:“早上到底是怎麼回事?聽徐老師說,是你主動要求拿喇叭遊街的?”
“對不起老師,都是我的錯。”顧妄說。
“拉倒吧,我不吃你這套。”底下學生哄笑起來,汪婷佳搖搖頭,“給你一個機會,柴門聞犬吠,下一句是什麼?剛講完要是還背不出來,下課就來我辦公室坐坐吧。”
顧妄一點也不想經曆這位女士的精神攻擊。
他拖延着時間:“柴門聞犬吠——”
前排孟乙航唰地撕了張紙,下筆如有神,寫下一行字之後揉了兩下,反手從桌縫扔過來,背影都透露着自信。
好哥們。顧妄在心裡給他點了個贊,把紙團鋪展開:“……”
這寫的什麼屎??
根本就認不出是漢字,隻能依稀看出個數量,五坨。
顧妄把求助的視線投向沈九星:“……聞犬吠,柴門……”
沈九星自己都沒找到這詩在第幾頁,裝瞎不想管,隻低頭看書。結果還沒看兩行,後脖頸處的皮膚忽然被人輕輕摸了一下。
對方的手像帶着電一樣,沈九星渾身一顫,感覺全部神經瞬間炸了。
他護着脖子飛速躲開:“你他媽……”
顧妄收回手,還一臉無辜,真心實意等待他的答案。
“……”
沈九星活着的時候最怕癢,更讨厭跟人肢體接觸。顧妄一腳直接踩進他兩個雷區,昨天踩一遍,說了别碰,今天還又踩一遍。
當他的雷區是公園嗎???
後頸詭異的觸感揮之不去,沈九星捏着指關節忍了又忍,沒有當場打人,而是從書上随便找了句話,壓低聲音用氣聲擠出幾個字:“路有凍死骨。”
同時在心裡補了一句:談你的話去吧。
顧妄眼前一亮,這句詩他有點印象,而且都是五個字,一聽就是正确答案。
于是下一秒,全班都聽見了他響亮而自信的聲音:“柴門聞犬吠,路有凍死狗。”
全班同學:“……”
沈九星:“……”
汪婷佳:“……路有什麼???”
顧妄:“凍死狗。”
汪婷佳一瞬間都有點站不穩。
她愣了半天,想說點什麼,又實在不知道從何說起:“你、你倒是說說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顧妄再次瞄向沈九星,結果對方卻扭過了頭,不看他。
表情還有點奇怪,唇角隐隐有上揚的趨勢。
顧妄沒想明白,于是自己努力:“意思是……冰天雪地,有的狗出身名貴,住在溫暖的柴門還有力氣吠叫,有的狗卻隻能在馬路邊凍死,非常可憐。”
“借此暗示人與人之間的階級差異,意蘊深長。”
*
這節語文課高二二班過得歡樂無比。
笑聲差點沒掀翻天花闆,下課後隔壁班同學一窩蜂過來打聽,打聽完又是一陣爆笑。
“草,牛逼牛逼……”隔壁班一男生搭着于誠的椅背,笑得直不起腰,“狗的階級差異?虧妄哥想得出來。”
“誰說不是呢,他怎麼有信心說出口的?”
“哎,妄哥人呢?”
孟乙航一邊覺得他哥實慘,一邊自己也笑得沒氣,捏着兩張餐巾紙擦眼淚,邊擦邊說:“講台上站着呢——佳姐讓他在黑闆上把‘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和‘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各寫二十遍,不寫完不能下來。”
正說話間,汪婷佳和顧妄一前一後地下來了。
汪婷佳其實都有點氣笑了,但當着這群小兔崽子的面,還是繃着臉,快速從後門走出去。
倒是顧妄,走得不緊不慢,還從不知道誰桌上抽了張濕巾,一根根擦他手指上的粉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