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設想中,蘇彌對溫鎮的病人應該敬而遠之,誠然,為維護“垂鶴山莊”的名聲,她會揮金如土,為病患們找來醫師,卻不會願意和病人們有任何肢體接觸。
所以她更不可能隐姓埋名地在千金谷救助與她毫無關聯的陌生人,何況是以他的名義,為他人做嫁衣。
這令蕭随舟感到陌生。
她真的是蘇彌嗎?
“……燕梧,你出谷一趟,把這個找來。”他取出一張紙條,遞給燕梧。
燕梧将紙條展開:“襄南城,窮冬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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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彌到達發現汪煥屍體的地點時,院内正有十幾名千金谷的弟子在小心翼翼地取證。
一名身着墨綠長衫的老者立在一旁,叮囑着:“仔細檢查,務必将邊邊角角都搜查到位,但不能造成破壞、損毀線索。”
“池長老。”帶蘇彌前來的小弟子沖着老者喊道。
老者轉過身來,目光落在蘇彌身上:“這位便是蘇少莊主吧。”
他語氣還算客氣,蘇彌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池長老對吩咐身邊小童吩咐了幾句,很快就有人搬來桌椅,放在院外。
“請。”池長老将蘇彌引出院子,示意院中人将門關上。
二人坐下,沒一會兒,忠叔也到了,說是谷主令他來聽聽情況。
蘇彌在來的路上已經想好了說辭,此時先聲奪人道:“池長老,實話和您說,若不是汪煥忽然死亡,我都快忘記這号人了。想找垂鶴山莊麻煩的人不少,像入谷時那樣的沖突更是家常便飯,如果每個對我不利的人都要被我殺掉,那我恐怕無時無刻不在殺人。”
池長老何嘗不明白,垂鶴山莊莊主蘇湛不久前才選任仙會盟盟主,垂鶴山莊俨然正道魁首,被無數人視為眼中釘,數月前魔修們不是還聯合打上垂鶴山莊,試圖破壞大選?
蘇彌是下一任繼承人,定然有許多人欲除之而後快。
不過理論是一回事,千金谷的規矩又是另一回事。
谷内規矩神聖不可侵犯,别說是蘇彌有嫌疑,就算蘇湛來了,他也照審不誤。
池長老簡單說明了審問的必要性,蘇彌表示理解後,他問道:“您昨晚在哪裡?做了什麼?”
蘇彌:“戌時和蕭随舟、杜松他們一起吃過飯後,探讨了一會兒關于溫鎮的事情,大概到戌時三刻,我們各自回了房,後來我就一直在房中待着修煉,并未出門。”
實際上,她前腳回房,後腳就從窗戶翻出去送關懷了。
池長老點點頭:“聽說二位少主住在同一個院落,便勞煩蕭少教主為蘇少莊主做個人證吧。”他擡手示意旁邊的弟子去請蕭随舟來。
蘇彌忽然卻有些猶豫。
昨夜她翻牆出去時發現蕭随舟的房中燈尚且亮着,蕭随舟修為略勝一籌,不知道會不會發現什麼。
池長老目光如炬,捕捉到了她這一瞬間的猶豫,問:“可是有何不妥?”
蘇彌大腦飛速運轉,蕭随舟有沒有發現了她深夜外出?發現了的話會不會為她隐瞞?如果不隐瞞的話,在不能暴露“白衣修士”的真實身份的前提下,如何才能洗脫自己的嫌疑?
深夜偷偷出行怎麼想怎麼可疑,還有誰能替她證明?杜松?
伴随着她短暫的沉默,池長老看她的目光愈發嚴肅,一旁的弟子們也忍不住屏住呼吸。
蘇少主為何答不上來?難道……
忠叔将衆人神情收入眼底,暗暗歎口氣,蘇少主分明菩薩心腸,卻要被懷疑是殺人兇手,實在不該。谷主叫他過來,正是讓他在緊要關頭幫蘇少主一把。
“池長老有所不知……”忠叔剛開口,一道蒼藍色身影擋住了他的視線,同時遮蓋了他的聲音。
蕭随舟笑問道:“氣氛為何如此緊張?”
他一出現,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他身上。
池長老盯着他,沉聲道:“蘇少主正說到她昨夜回房後便未曾出門,您和她住同一個院落,請問是否屬實?”
“哦?”蕭随舟略顯訝異地看向蘇彌:“蘇少莊主是這麼說的?”
什麼意思?
蘇彌呼吸一緊,看向蕭随舟。
蕭随舟緩緩彎起眼睛,露出堪稱完美的笑,說:“當然不屬實。”
池長老瞳孔驟縮。
蘇彌暗暗咬牙,看樣子昨晚真的被他發現了,破罐子破摔,隻能——
“她分明一整晚都待在我的房間。”蕭随舟的手輕輕搭在蘇彌的肩上。
他低下頭靠近蘇彌,頭發随着他的動作,垂落在蘇彌臉側,癢癢的。
他溫柔地注視着蘇彌:“對嗎?蘇少莊主。”
蘇彌:“???”
衆人:“???”
不得了了,好像吃到了什麼驚天大瓜。
事已至此,不能前功盡棄,更何況要是被人知道是她在幫蕭随舟刷聲望,豈不是更洗不清。
蘇彌牙都咬碎了,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對。”
“……”池長老平複了一下心情,堅持道:“但方才蘇少主……”
“長老,你錯了,”蕭随舟道:“阿彌畢竟是女子。”
旁聽弟子們默默抽了口涼氣。
别問了長老,再問就不禮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