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小公子不歡而散,公主察覺出異樣,将無恙叫到跟前詢問:“琅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無恙與公主年紀相仿,曾侍奉公主多年,對公主和小公子盡心盡力,沒有絲毫隐瞞:“近來天界動蕩,殿下疲于政務,常常忽略了小公子。宮裡有些人猜測,如果當初沒有小公子,凝寒将軍也許不會受傷,所以......他們說殿下或許是不喜歡小公子的。”
公主倒吸一口氣,憤憤罵道:“他們哪來的膽子敢這麼說?”
無恙頓了一下,低下頭接着說:“當初傳這些話的宮人被鸢主子狠狠責罰過後趕出了宮,但小公子可能聽到了,之後越發沉默寡言......
“鸢主子警告宮人不準亂說話,後來宮裡人見到小公子都不敢說話,甚至繞道而行。”
公主才覺得不妙,沒想到她弟弟在宮中的境遇與她全然不同。
“有蘇先生呢?他沒有照顧琅兒嗎?”
無恙與有蘇不熟,語氣中帶着一種疏離的恭敬:“有蘇先生不是小公子的教習先生,與小公子相處的時間并不長。而且他近來時常出宮,哪有空管小公子。”公主的眼神黯了幾分,心裡不是滋味。
阿筝本以為公主回來後會極力反對結親一事,沒想到公主表現得很平靜。阿筝有些摸不準她的意思,但看她近來并無不妥,以為她與晏離的事已經翻篇。
又過幾年,青丘之主的繼位大典定下來,宮裡又繁忙起來。長樂宮重新修整了一番,朱紅色大門在日光下熠熠生輝,殿内柱子的百獸圖騰換了金漆,大殿之上又打造了一把金光閃閃的座椅。
登殿之前,公主需先乘五隻瑞獸托起的坐攆在宮外飛行一圈,接受子民觀瞻,再下來一路走向宣門殿。
絕無僅有的飛鳳冠一戴上,輕盈的流珠在耳側搖晃。白色霓裙在日光下反射出淡淡金耀,細看才發現白色的布料上繡着淺金色的圖案,赫然是一隻神态妩媚中又帶有威嚴的狐仙。那圖案被日光一照,像是活了起來,狐仙攜着狹長的媚眼睥睨衆生,散發出一股與生俱來的氣勢。
公主光潔的臉蛋上打了些胭脂水粉,平日便如出水芙蓉,現在更加嬌豔欲滴。公主長大成人,少女的青澀不知何時褪去,身上已經沾染上帝王的氣息。
青丘的妖仙原本居住得十分分散,但多年一次的繼位大典吸引來了不少人。宮外人頭攢動,老老少少伸長脖子眺望,侍衛攔在他們前邊。
公主盛裝出席,從寬大的坐攆上站起身,俯視她的臣民。
一襲金光環繞的白色霓裳将她襯得不可方物,繁瑣的飛鳳冠與流珠更加突顯了她身上的貴氣。公主張開寬大的雲袖,身後耀眼的日光與她身上的金絲交相輝映。氣勢宏大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今青丘白氏女瑤繼任青丘之主,攜青丘安甯祥和、萬世榮光——”
衆妖仙一片驚歎。
阿筝在宮門的另一邊觀望,隻見公主面色無異,但雙眸卻在人群之中搜尋着什麼。她看得很仔細,眉間不自覺微微斂起,眼神既迫切又複雜。阿筝以為自己看錯了,再看時公主的眼神已經波瀾不驚。
公主在外停留片刻,下攆走回宮中,宮門在眼前慢慢阖上,她忍不住回望了一眼。不知看到了什麼,又或是什麼也沒看見,眼中流露出一絲失望的神色,回過頭時又恢複了原本肅然的神情。
她走在紅毯之上,一步一步走向宣門殿,眉眼純淨又堅定,仿佛世上沒有人能阻攔她。
永昭殿下與青丘身居要職的妖仙皆在大殿上等她,她穿過衆人期許的眼神,一步步走至殿上,走到永昭殿下的身邊。永昭殿下眼角的嚴厲在看向公主時閃過一刹那的柔和,她牽起公主的手,帶領她走向那個金光燦燦的權力寶座。
殿上一衆妖仙俯身作揖,恭賀新王,深沉的聲音在殿内回蕩久久不息。
。
那莊重的一幕突然化作了漫天蝴蝶紛飛,一晃數年猶如白駒過隙,又仿佛宣紙上的點墨層層暈染。
公主繼任後不久,永昭殿下與公子鸢就帶着凝寒去尋找戎族的領地,起初還有消息傳來,進入戎族後不便聯系,于是三人音訊全無。
白瑤處理完政務踏着皎皎月光走出書苑,侍女提着燈籠走在前頭。銀華如水流淌在她的素色披肩上,她擡起頭看着高挂的月梢,眼神深遠,仿佛要透過那朦胧的光線将月亮一窺究竟。
清風拂面,遠處一抹紅色在暗處湧動,白瑤定睛一看,紅色緩緩走向燈火前。白琅喜歡穿暗紅色的衣服,将他的膚色襯得通透,一雙鋒利的眉眼此時眼神微動,已經有了些許少年的雛形。
“琅兒,夜深了怎麼還沒回去。”白瑤微微垂眸,問道:“無恙呢?為什麼沒有跟着你?”
白琅眼中有了一絲神采:“姐姐......”
白瑤曾聽無恙提起過,琅兒時常四處亂跑,一會兒沒人守着都不行。這次約莫又是偷偷溜出寝殿。看他的樣子應該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白瑤上前兩步,:“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的聲音輕而柔,就像夜裡舒緩的風。
白琅重重點了點頭。
白瑤走在前頭,轉身的一刹那,帶起的衣角像是在白琅的心間留下了一圈波瀾,他無意識地又喚了一聲:“姐姐......”
白瑤回頭淺笑了一下:“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