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素雅的白衣恍若天外來客,緩緩降落在結界之外,在混沌無垠的深海散發出瑩瑩如月的光輝。
精緻的銀質面具掩去了大半面容,隻餘下一雙清冷淡泊的眼眸,和眸中看不透的神色。他烏黑的長發用一根飄帶随意系在身後,随着缱绻的海流微微拂動,雲紋廣袖長衫勾勒出堅硬的線條,但氣息卻微弱得如一片輕盈的羽毛 。
在永無止境的黑暗中,即使渺小,依舊引人注目。
他在結界外徘徊許久,結界裡的人也探頭觀望,不知來者何人。待他輕而易舉地穿過結界,從一衆房門前經過時,房内傳出叽叽喳喳的聲音:“小哥你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這位爺你找誰?”
“喲!功力了得啊!” “兄弟帶我出去怎麼樣?我可以給你一座金山!”
“就你還金山?你拉倒吧!看看我怎麼樣?”
耳邊聲音雜亂,但他卻連眼神都未施舍給他們,徑直飄進了慕小閑所在的房間。
北溟海極有誰會認識這麼個人物?不用說,一定又是那個新來的。
可慕小閑并不認得他。
她與小夥伴三人組縮在角落,互相對視幾眼,皆未在對方的眼中找到答案。
詭異。着實詭異。
難道真是因她而來?她什麼時候招惹過這種人物?不像是華堯,華堯沒必要在她面前戴面具。也不像鳳钰,鳳钰根本不會穿這麼素雅的顔色。可是除了華堯和鳳钰,還有誰會來看她?
慕小閑于是朝白衣望去,他清冷的眼眸也靜靜望着她,看得極是認真仔細,卻始終保持着沉默。
“兄台,你找誰?”
“我來帶你離開。”和煦的聲音如同一道開天辟日的光,将冰冷幽暗的海底點亮。
他伸出白皙、纖長的手将慕小閑的手掌托起,用手指在她的掌心輕輕蹭了一下,慕小閑忽然牙根一酸,幾個片段交錯呈現,她微微張大了眼睛:“啊!你是!你是......之前在會場後台,躲在簾帳後面那個!”
白衣哽了一下,沒有否認。
慕小閑:“你是來帶我出去的?”
白衣點點頭。
慕小閑眼睛一亮:“是天庭神官發現我是無辜的了嗎?”
面對她的灼灼目光,白衣遲疑了一下,緩緩搖了搖頭。
“怎麼會?”慕小閑頓時洩了氣,再看白衣時眼中又湧上懷疑的神色:“既然神官還沒找到真相,我這一走,不就把毒害上神的罪名坐實了?”
白衣卻道:“他們如何想重要嗎?難道你不想走?”
慕小閑恍然明白過來,這天上的規矩不比凡間的司法,就算天庭能将當日下毒之事查明,也不知需要多長時間。如果查不出來,随便給她安一個罪名,也不是不可能。
華堯尚不知情況如何,也不知醒來後會不會替她伸冤,說不定正好找個理由擺脫她。鳳钰就更指望不上了,她會被關在北溟海極也有解開封印的原因。如果繼續待在這裡,她的處境實在太過被動。
她猶豫之時,雲姬突然上前眼含水光道:“小閑,我在北溟海極虛度了十幾年的光陰,一直很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為自己據理力争,哪怕隻有一點點希望,說不定就不會來到這裡。這裡就像是被天庭遺忘的角落,漫漫長夜仿佛永無盡頭,如果不是有哥哥和武淩,真的太難熬了。”
雲魁點點頭:“天庭勢力雖然強大,但天界廣闊,未必沒有容身之處,能離開就離開吧。”
慕小閑目光松動,她無權無勢,天庭根本不會有人在意她的死活,她不能将自己的未來交給那些和她毫無關系的人。
武陵卻不大贊同他們的想法,靠近慕小閑,湊在她耳邊悄聲說:“他是什麼人?你就這麼相信他?”
慕小閑擡眼望向白衣,他那日在出現在宴會會場,或許是天庭的神官?是了,隻有天庭的神官能知道春桃宴後她被關在這裡。
“我們非親非故,不過一面之識,你為何救我?”慕小閑問道。
“我不能說。”他的聲音輕柔又堅定: “我隻是來帶你出去。”
“離開後我還能去哪裡?”
白衣道:“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他看上去太像好人了...... 慕小閑雖然沒有一口答應,但心中的天平早已向他傾斜。
她升天不久,與各路神官關系淺薄,沒有利用價值。如果綁架她不僅威脅不了什麼神官,還得管她一日三餐生活起居,實在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慕小閑思忖的目光飄向了身邊的小夥伴們,可是如果她一個人離開北溟海極,他們如何與鲛人抗衡?她心中衡量再三,問道:“他們是我的朋友,如果要離開這裡,我想帶他們一起走。”
白衣此時目光才略略在房間内其他人身上停留,須臾,似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
慕小閑頓時神采奕奕,笑着看向雲魁、雲姬說:“我們一起走吧。”
雲魁一臉不敢置信,雲姬的眼淚奪眶而出。
“别哭别哭。先出去再說。”慕小閑拍拍雲姬的肩膀。
正在他們相擁而泣時,武淩突然擰眉激動地揮舞雙手,阻止道:“不行!這樣不對!私自逃出北溟海極會被天庭通緝的。”
慕小閑未想到武淩會反對:“難道你不想離開?”
武淩很幹脆地搖了搖頭:“我本來就快待滿時限了,沒必要犯險。而且,就算逃跑也會被抓回來的,你忘了《西遊記》中孫悟空都沒能逃出如來佛祖的掌心,被壓在了五指山下五百年,我們這裡地方雖然小,至少還能翻個身。”
慕小閑與他嗆道: “道理我都懂,但是如來佛祖應該沒有時間抓你這種偷爐的小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