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天,陳飛偶爾會過來,但多數時間都是周謹言來照顧徐玲悅。
護工阿姨似乎也看出來周先生和徐小姐之間有一些微妙的關系,所以非必要時刻,她都不會主動出現。
除非有一些特殊的需求,比如擦洗身體和上衛生間。
坐輪椅的日子裡,徐玲悅心情都很不佳。
遲遲難以恢複的腿讓她再床上耗費了太多時間,周謹言為防止她肌肉萎縮,總是要給她推拿。一開始。她會拒絕,次數多了,也就随他去了,畢竟自己不吃虧。
由此她知道了文職人緣也開槍,因為他右手糊口附近有一塊老繭,非常粗糙。
盡管他動手很小心了,她還是能感覺到。
她說話越來越少,主要是不知道該和對方說些什麼,說多了又顯得很刻意,不說話又太過于沉默。
周謹言的名字起的很恰如其分,他謹言到近乎沉默的程度,有時迫不得已和她說點什麼,也是笨拙僵硬的。
或許他本身就不大會在徐玲悅面前滔滔不絕。
而現在看起來徐玲悅又不想聽他說,他就隻好沉默。
周謹言不說話,徐玲月自然不怎麼說,病房的氣氛就變得微妙起來。
這天周謹言像是腳底漲了刺,在屋子裡一圈圈走溜,徐玲悅終于忍無可忍,下了逐客令。
周謹言于是推門就走了出去,好像根本沒做什麼遲疑。
但沒過幾分鐘,周謹言又走了回來,她能聽到他的腳步聲裡混了别的聲音,似乎是某種她很小的時候聽到過的聲音,接着,一個塑料袋就被遞了過來,周謹言一邊把塑料袋遞給她,一邊低沉的說了句:
“擡手,十二點鐘。”
她順從的朝前伸出右手,一個塑料袋提手挂在了她的手指頭上。
她小心的拆開袋子,裡面是一個标準的四鍵式随身聽和幾盤帶封套的磁帶,被保存的及好,封套都是硬挺的,還包了塑料防潮紙書皮。
原來那天自己随口一說想拆卸随身聽,沒想到男人卻當了真。
徐玲悅取出一盤磁帶,找到耳機帶好,卻突然改變了主義,她朝剛剛的十二點鐘方向伸出右手,冷冷的說:“改錐,十字的。”
周謹言無語,把自己要是上的多功能軍刀遞了過去。
徐玲悅仔細的摸索着機器的後殼,兩顆螺絲在倍加邊上藏着,一顆在腳墊下面,另外兩顆在電池倉裡面,她一一拆下,後殼還倔強的卡在機身上,她用軍刀的刀刃翹了下,後殼才掉下來,刀刃在後殼的邊緣留下一個劃痕,她聽到了他的歎息聲。
她有些後悔,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隻好給自己找點借口,于是她小心的說:“這是我第一次拆開随身聽,裡面居然是長這樣子的。”
“我給你換一個吧,這個内部結構太簡單了,沒什麼意思。”
“就因為它簡單,我才要拆呢,複雜的我怎麼看得懂。”
周謹言不吱聲了。
機器内部果然很簡單,可是她還是摸不懂裡面的結構。周謹言輕輕拿起她的手,一邊把她的手指放在一些原件上,一邊介紹着機器背面的固件。
“下面是主闆,這種機械機芯或者說是複讀機新的機器,主闆上通常比較簡單,你看,這是運放結構和耳放,這兒是幾個電路轉換的電容,下面的排線是電源連接的。上面的排線是連接磁頭的,這裡露出來一個角的是電機。反正你都拆開了,我還是在給你拿一台,帶你徹底拆開換個皮帶玩玩吧!”
她明知道周謹言是不想讓她徹底拆開這台機器,但卻聰明的沒堅持繼續拆卸這台機器。因為她已經摸不到主闆螺絲在哪兒了。
新的機器是一台更加厚實的面包機,入手沉甸甸的,看上去比剛剛那一台貴很多,很像索尼早期的産品。她按照剛剛的經驗拆掉後殼,又在周謹言的指導下找到一個個主闆螺絲,拆掉螺絲,她摳住主闆邊緣試圖接開,周謹言按住她的手,又拔掉幾根排線,拆去幾個設備,終于,主闆被掀開來,一股刺鼻的機油味道竄了出來。
周謹言忍不住閉了閉眼,一些好容易死掉的記憶又開始攻擊他,但他不想表現出什麼,隻生硬的說着:
“這台機器的前主人一定是個外行,傳動軸和飛輪是不應該打潤滑的,而且這種設備不能用機油。我說皮帶怎麼沒斷還打滑呢。
“那你有預備合适的皮帶嗎?” 徐玲悅勉強提問。
“當然有,不過我得先想辦法把這些機油清理幹淨。”周謹言心不在焉的說。
“我來清理機油吧!”
“沒關系。”
兩個人不鹹不淡的對話,心裡似乎都想的是别的事情。周謹言手裡還真麻利,一邊拆着一邊拿着徐玲悅的手在各種原件之間摸索。
“你看,這裡是馬達,這倆輪子摸到了嗎?曉得是馬達皮帶輪,通電的時候它就會轉,這個是飛輪皮帶輪,皮帶的用處就是把他兩拉扯在一起,讓馬達帶着飛輪轉圈。如果皮帶有問題了,機芯就轉不起來了。
” 徐玲悅摸到了飛輪上的凹槽:“皮帶是纏在這上面的嗎?”她淡淡的問。
“沒錯,不過要小心點,我指揮你咱們慢慢把舊皮帶取下來,沒關系,等下我帶你去洗機油。”周謹言确乎改了名字或者忘記了自己名字和習慣的相關性,把名字和性格解耦了。滔滔不絕的講着這一發燒友最基礎的操作。
徐玲悅用了十幾分鐘才把皮帶拆下來,她的手已經滑膩油的全是機油了,周謹言把她推到衛生間門口幫她洗手。
“你怎麼會喜歡磁帶機呢?”
“這是一個很久遠的故事,你确定要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