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春峰上。
煙霞欲栖,樹木交映。
魏危一刀斷刃,梁祈春眼中驚歎,好半天才回過神。
梁祈春喟歎:“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姑娘勝得漂亮,我自愧弗如。”
魏危撩刀入鞘,頓了頓道:“是你的刀不如我。”
梁祈春卻搖頭:“兵器隻能彌補一時之長短,姑娘武學遠在我之上。”
被年紀遠不如自己的年輕一輩打敗,不說十分屈辱,總歸不是光彩的事情。但梁祈春面上卻隻有感慨驚歎之色,一派坦誠。
梁祈春沉吟片刻:“魏姑娘功夫上乘,我就算厚顔,也沒什麼好指點的。隻是忽然想起當年靺鞨擅長使用馬上彎刀,因為刀身過長,喜好在刀柄圓環處系上細鐵鍊,馬上作戰時,鐵鍊另一頭纏在手心處,能快速出刀,也不易掉落。姑娘這刀漂亮纖長,但一時抽刀差了半招,容易被人突襲。”
“不過以魏姑娘的身手……能在這半招之内争得先機的,怕也世所罕見。”
魏危聽梁祈春這麼講,眼神炯炯,點頭道:“霜雪刀比起一般刀刃确實長,我也想過背負是不是好些,但是總是不順手。”
梁祈春與魏危就這麼你一言我一句的聊開了。
兩人都是當世高手,梁祈春那被儒宗持春峰弟子磋磨得内斂的心性重新被魏危這樣的絕頂刀客勾起從前快意魂,越聊越眼熱心熱,大呼恨不得重回少年時,讓自己巅峰時期與魏危打上一場才痛快。
雖然看樣子哪怕是年輕時候,自己也不過是魏危腳下石。
聽說魏危想打遍天下,儒宗打完了就要去打江湖前十,梁祈春也不曾有一絲恃長諷幼之意,反而一拍大腿,說自己但凡年輕個二十歲,就跟着魏危一起走了。
魏危:這倒是沒必要。
梁祈春問:“說起來,我看姑娘與陸臨淵關系不錯,不知你們有沒有切磋過?”
魏危點頭:“打過的。”
梁祈春眼睛一亮:“怎麼樣?不是我吹,陸臨淵這小子雖然有時有些傲氣,但論武藝,儒宗年輕一輩中也沒有人比他更厲害了。”
這話頭,好像陸臨淵是自己的弟子一樣。
魏危提起這件事就興緻缺缺。
她也知道陸臨淵厲害,可陸臨淵不和自己認真打啊!
她便含含糊糊道:“是平手。”
梁祈春心思淺,沒看出什麼,又是一陣贊歎。
魏危問:“除了儒宗,青城還有什麼其他高手嗎?”
梁祈春思索了一會:“山下東風館薛先生的峨眉刺使得不錯,可惜力量不足;還有郊外一位李姓師父,善用銅鞭,使起來孔武有力,頗有些亂披風刀法的意味……”
梁祈春就這麼說了幾個名字,隻是他自己剛剛說出來,又搖頭自行否決了,說是和魏危的功夫比起來,就如同螢火之輝對上皓月之光,不值一提。
梁祈春:“若說武學風尚,無地能與揚州相比了,不僅有日月山莊這等翹楚,每五年一次的演武大會也在那裡舉辦,青城雖有詩書之才,卻遠不如揚州武德充沛。”
魏危想着,要不是陸臨淵,這會她大約都能到揚州打三個來回了。
梁祈春說到這,忽而歎了一口氣:“說起來,儒宗曾經倒是有一位中原第一。”
魏危聽了半天的“不及”“尚可”,一顆心都要沉到底下,總算聽到了一條令她高興的消息。
她眼睛募得一圓,食指指尖點了點霜雪刀柄。
中原第一呀。
梁祈春唏噓:“可惜姑娘晚生了二十多年。”
魏危:“這人已經老了?”
梁祈春還是歎氣:“若隻是老了就好了。”
梁祈春說:“他叫徐安期,是如今儒宗掌門的師弟,已經失蹤了二十年了。”
魏危的指尖一頓。
失蹤?
梁祈春想起故人,一時也心馳神往:“姑娘若是早生個二十多年,就能與他切磋一番。”
“徐安期二十一歲時滅心燈三十一盞,儒宗雖不入江湖排名,他卻是當時公認的江湖第一。”
前朝董國相封儒宗孔聖為“素王”,意為有帝王之德而無帝王之位的人。
那段時間,江湖間也開玩笑給徐安期封了一個“素冠”,指的就是他雖不參加江湖排名,卻從無敗績的成績。
魏危細問這人怎麼失蹤的,但梁祈春隻是歎息,說是一件傷心事,又和魏危說不要在掌門徐潛山面前提起這件事:“我師兄雖然表面上看着冷靜,實際上徐師弟失蹤這件事在他心裡一直是根刺,隻要提起他,他面上都會有幾分觸動。”
魏危壓根沒見過徐潛山,這位儒宗的掌門神秘的像是雲中的神仙,比百越十二屍祝還難見。
魏危想了想,摸了摸腰上的刀:“陸臨淵師父的功夫怎麼樣?”
梁祈春一眼就瞧出魏危眼中精光,不由讪讪:“……魏姑娘可别想着和他打。”
魏危好奇:“怎麼?”
梁祈春目視遠方,似乎在回憶:“師兄——師兄身為儒宗掌門,年紀比我還年長一些,當年他少年時,其實也是輕狂的性子,他當年與友人一起遊曆江湖,到頭來隻回來了他一個,因此性子疏落許多。後來繼承了掌門之位,久不出門,刀劍也許久沒有動過。”
梁祈春撓了撓頭,怕自己說得過于隐晦,就舉了個例子:“就比如百越巫祝,也不會親自出來和人打架切磋吧!哈哈!”
“……”
百越巫祝本人看了憨憨的梁祈春一眼,不是很想說話。
梁祈春:“好在陸臨淵是個好苗子,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天賦遠在我之上,就算是我如他一般刻苦,也成不了他這樣的功夫。”
魏危感覺有些莫名,陸臨淵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幹什麼,哪裡是刻苦修行的樣子。
不過每天起得倒是很早。
梁祈春見魏危面露疑惑,不由問道:“姑娘不知道?”
魏危問:“知道什麼?”
梁祈春:“自然是陸臨淵如此厲害的秘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