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危平生隻追求一件事情。
——天下第一。
魏危是被百越的山水養出的鬼才,她出生在百越,不知道父親是誰,唯一的母親也因生她而死。
她沒有朋友也沒有師父,陪她長大的隻有百越十二屍祝。
雖然她天生就是百越巫祝繼承人,但剛剛開始,沒人把這個瘦小的姑娘放在眼裡。
直到三年前,她将百越反對她做巫祝的人殺了個幹淨。
等百越各個部落趕到時,隻見滿牆刀痕中洇滿血色,魏危獨立血泊之中,竟是一人連挑數十位百越高手,将他們一一殺死。
百越信奉實力為尊,此戰過後,魏危百越巫祝的地位勢必無法撼動。
衆人神色各異,西瓯一位長老搶先一步跪下,口中稱臣,卻在擡頭那一瞬間,舌頭底下藏着的梅花镖旋飛而出。
隻是暗器未吐出三寸,長刀已驟然出鞘。
近距離面對死亡,魏危甚至連眼睛都沒動一下,右手持刀砍下對方的腦袋,左手擡起屈指一彈。
“铮——”
長老睜大眼睛,頭顱滾落到地上,而梅花镖被這一招“仙人指路”深深打入牆中一寸之深。
朱虞長老冷笑一聲,一腳踹倒那西瓯長老的屍體,率族人護在魏危兩側。
“巫祝大人先前就已打敗十二屍祝,已是名正言順的百越首領,宵小無知,自不量力被大人殺死,乃是自作自受。爾等還有誰要試一試!”
百越的朱虞部族是魏危母親給她留下的,無一人不奉魏危為尊,哪怕魏危就是個不事生産的廢物,她們也能捧着她做一輩子的巫祝吉祥物,更别提魏危如今是個武學上的鬼才。
朱虞族有了魏危,等于猛虎添了翅膀。
在場人無不膽寒,再生不出異心,生怕魏危上位之後還要清算。
可憐百越剩餘幾大部族每日膽戰心驚,生怕這位百越的新主人喜怒無常,哪天翻臉無情。
沒想到魏危坐上百越巫祝的位置之後就沒什麼動靜,甚至在一年後就選擇了閉關修煉。
出關後,魏危聽說當年中原那位陸臨淵,竟隻身一人打敗了百越四大部落的巫鹹,便一人一馬,帶着那封戰帖,去了中原。
魏危三年前已打敗了百越所有高手,她前去中原,就是為了挑戰中原第一。
如此,耗費了整整三年百越那些長老才明了,魏危對權力、勢力、金銀都不感興趣。
她隻想做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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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了,巫祝大人來這裡,就是為了與我切磋?”
水漬在陸臨淵耳鬓蜿蜒,他語氣淡淡,添了幾分疏懶頹唐之意。
他問:“這未免太晚了一些,百越人不要睡覺的嗎?”
魏危回:“我下午在酒樓裡睡飽了。”
陸臨淵微微挑眉:“哪個酒樓?”
魏危:“豐隆酒樓。”
陸臨淵輕輕哦了一聲:“他們家的櫻桃畢羅好吃。”
魏危沒有贊同:“不如玫花乳酥。”
兩人一個百越巫祝,一個儒宗弟子,深更半夜對着一家酒樓的菜開始月旦品評,竟說得有來有回,份外和氣。
魏危有些奇了:“你是儒宗的人,我雖不太曉得儒宗的典故,但知道一句,‘君子遠庖廚’。”
看陸臨淵這如數家珍的樣子,分明近的很呐!
陸臨淵姿如圭壁,漫不經心折斷探進廊中的一枝桐花:“君子遠庖廚是為了不忍見殺生,不是不近庖廚。”
來之前魏危聽說過陸臨淵許多事情,比如他的劍叫君子帖,又比如他的劍和人一樣,溫和端正,從不殺人。
雖然魏危知道江湖傳言不可信,陸臨淵和“淵淳嶽峙”“溫和端正”之類的詞沾不上邊,但殺不殺生總要有人親眼見證,陸臨淵不常出青城,實在沒什麼殺生的理由。
哪怕是百越那回比試,陸臨淵也放過了她的四位屬下。
于是魏危想了想,自認為很有心機地追捧一句:“我聽說你的君子帖也不殺生。”
陸臨淵指尖挑撥着那枝桐花,不知道在想什麼,忽然擡起手,将白色的花卷入唇舌,塞嘴裡吃掉了。
桐花有些苦澀味,但陸臨淵眉目未動,仿佛什麼事都不會令他失去理智。
他說:“不是。”
魏危:“嗯?”
陸臨淵:“我殺不殺生,取決于有沒有人看着我。”
魏危聲音拖長,又“嗯?”了一聲。
殺生自然沒什麼大不了的,魏危刀下的亡魂沒有數千也有數百。但是這話從儒宗掌門的弟子說出來,簡直有點魔幻。
魏危已經腦補了陸臨淵孤月夜在青城中獨行,一席青袍沾染血迹,如阿鼻地獄裡爬出來的修羅的場景。
陸臨淵含笑淡淡,将沒了花的桐枝扔到樹下:“我又沒有說殺人。殺人,殺牲畜,不都是殺生嗎?”
魏危:“……”
魏危眨了眨眼睛:“我還以為你經常下山殺人呢?”
陸臨淵:“為何會這麼想?”
魏危:“我看見了。”
陸臨淵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