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稷又又又又暈了。
桑娘剛沐浴熏香過,臉龐紅潤,渾身氤氲袅袅,香氣撲鼻。
身子換了一襲輕粉的紗裙,兩隻細細的彎臂裡,挂着一條長長翠色綠煙的帛。
炕邊不遠處的位置。
女人垂着眸,彎身屈肘,手抵在柔軟的腰側,無語凝噎了會。
看着炕上男子昏迷過去的虛弱樣子,
桑娘隻能搬個小木凳子過來,把手伸過去,輕輕搭在男子陰冷的腕骨上。
等給他把完脈,開了藥方子,遞給小胖子去熬煮湯藥。
男子昨晚睜着一雙猩紅的眸子,熬了整整一宿,身子骨又弱,夜裡炕邊的小窗戶還半敞着,就受涼高燒了。
男子臉龐滾燙,比女子擦抹厚厚一層的胭脂,還要光豔紅潤。
桑娘支着一隻手,坐在離炕邊一尺遠的桌案上,藥方子開完以後她沒着急走,左右窺他一眼,起身從炕上放被褥的櫃子夾層裡,掏啊掏出一張薄薄的紙。
就是那張,暴君忍着煩躁屈辱,簽下的那份兒“贅婿契書”。
昏迷得人事不醒,燒得臉龐滾燙紅潤的殷稷,
甚至都不知道這女子,到底是什麼時候,趁着他不注意,把這張讓他倍感屈辱的“贅婿契書”,藏到炕櫃裡去了。
讓他跟着這張恥辱無比的薄薄紙張,同榻而眠一起睡了這麼久。
總之,桑娘翻出炕櫃裡那張,皺皺巴巴的一紙“贅婿契書”,在空氣裡,輕悠悠抖了抖,
然後小心翼翼地、在桌案上鋪展平整,
沒辦法,這契書實在是太皺巴了,她都屏息怕自己勁兒沒收住,給它磋磨壞了,拿起擱置在桌案上的毛筆,提起簽下自己的名諱。
舉起那張“入贅契書”,翻來覆去鋪展在眼前打量看了會,見沒有什麼缺遺少漏的,桑娘就噘嘴吹幹了上面的黑色墨汁,慢吞吞從袖兜裡翻出兩枚玉牌。
這是她和炕上那昏迷男子,代表兩個人“身份牌”的戶籍。
拿出來裝進荷包裡,桑娘轉身擡眸,跟不知什麼時候來她家竄門,坐在桑娘身邊,挺直脊背雙手交疊腹部端坐,目光窺着前方炕上身影,威容無比的婦人,道,
“王伯娘,怕是要麻煩你家當家的男人,替我跑個腿兒了。”
“去縣衙報備一聲,過個明路,留下嫁娶契書的案底就好了。”她将荷包遞給那威容婦人,面色略有些愁緒,說道,
“隻是夫君一直病着,起不來炕,這婚娶嫁禮的喜事還不知什麼時候能辦上。”
威容婦人聞聲,蹙眉瞥一眼炕上男子,道,
“這男子來路不明,什麼時候被你藏到村子裡,伯娘我暫且就不問了。隻是———,”她語氣微微一頓,臉上同樣也爬有了些許愁容,
“隻是這男子身子骨不太結實,看着也一副蠢笨愚鈍樣子,桑兒,要不還是再……,”再慎重挑幾個體健男人,好好選一選。
别草率魯莽下決定。
“伯娘,”桑娘攏了攏臂彎裡的翠色綠煙披帛,托着下巴瞥向炕上的身影,慢悠悠道,
“就他罷,伯娘不是不知道,我找了多少年才找到個這麼俊俏的,旁人就是在俊俏,也肯定是比不上他的。”
去父留子這事挺适合他的,看着就活不長的“短命”樣子。
威容婦人聞聲,仰天一歎,知道她打定主意,自己勸不了她,這才伸手接過契書,慎重道,
“你心中有數就行,伯娘就不惹煩多說了。”
說罷,威容婦人起身整理整理粗布藍衣,“明日我就讓你王伯父跑個腿兒,去趟縣衙門,這事你就不用再管了,”
婦人不知想起什麼,眸色忽然一凝,看向炕上的男人,緩緩地道,
“桑兒,”
“你成婚是大事,村子裡許久沒熱鬧過了,等他身子骨好些,能穿鞋下炕了,我們就在村子裡大辦席水,”
“你不用擔心,流水席面伯娘會為你操持準備,嫁衣、首飾、被褥這些你貼身用的東西,伯娘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伯娘見識不深,也有些拿不準你們這些小年輕都喜愛什麼樣子款式的,伯娘就不參與了,但——,”